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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0节
三十八
舒明明寄信到龙-88,要我跟她打个长途电话。信上说:“如果你不打这个电话,我们的联系就断了,如果你舍不得那点要命的钱,我可以给你chu。”这个电话我不能在家里打,帐单一来,思文就会明白一切。我跟葛老板说用他的电话往家里打个国际长途,帐单来了就从周薪里扣除。我算好星期天凌晨是国内的周末下午,星期六收工以后就没有睡,靠着床tou等着。这件事怎么办,我没有最后的主意。就这样潦倒地一事无成回国去,我不甘心。在最后的关tou,现实的考虑终究战胜了浪漫的怀想。从凌晨两点到四点,我拨了二十多次,才接通到她家里。我跟她通话有十几分钟,放下电话我竟想不起这十几分钟都讲了些什么。十多天后又收到她的来信说,一个人不可能作这样希望渺茫的等待,她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既然我不能给她希望,就不要再去打扰她的平静。nie着信站在窗前,似乎失去了什么,似乎松了一口气,似乎又是一zhong毫无内容的空dong的沉重。我想明白这zhong沉重的确定意义却又枉然,人有时候也会对自己gan到陌生。我慢慢把信撕碎摊在手心,从窗hu里伸chu去,看着那碎纸一片片随风飘逝,明白了这是一段生之经历的最后结局。
在那几个星期思文的yan睛失神地shen陷下去,脸se蜡黄没有了光泽。有时她对着镜子凝视自己的面容长久地默然无语,显chu一zhong哲人似的shen沉悲悯的思索。嘴chun间或沉默地蠕动,象在细细咀嚼着生命的gan受。这让人想到mingan的灵魂总是被痛苦永恒地覆盖,在苦难的炼狱中挣扎不起,至死方休。我在一旁看了心惊胆颤,故意弄chu一些大的响动,想使她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我说:“思文,你这个聪明人,怎么犯了傻,折磨自己!过几天论文就寄回来了。”她转脸望了我目光呆滞毫无表情。我说:“睁了yanzuo梦呀!”她嘴角微微扯动,louchu一丝笑意。这天电话铃响了,我等她去接,她木然不动。我接了电话,听了几句把话筒替给她说:“你老板打来的,他说和渥太华通了电话──”她惊恐地睁大yan睛,嘴ba张开,手伸伸缩缩迟疑着不敢接话筒。我说:“通过了!”她一下ruan倒在地毯上,挣扎着抓爬过来,伸手接了电话筒。她一只手撑在地毯上打完电话,把手伸给我说:“扯我起来。”我拉了她起来,她往床上一倒,闭上yan睛。我怕她过份激动chu了mao病,凑在她耳边问:“一加一等于几呢?”她说:“我休息几分钟。”这样躺了几分钟她突然一跃而起,满脸兴奋地说:“我得救了,我得救了!买机票去,走!”
到自动提款机前an了个人密码,取了五百块钱。两人揣了钱跑了一下午,比较几家航空公司买了最便宜的机票。思文反复说:“我太高兴了,我心情很好。”我说:“你都说有几百遍了,要不要通知全城人都知dao?”她说:“人家高兴就让她说一下嘛,你不想听我就不说了。我主要是太高兴了,我心情真的很好。”
我向葛老板辞工。他说:“是在这里zuo得不高兴了?”我说:“下星期要去多lun多。”(以下略去170字…)他说:“在别的地方zuo得不高兴了,随时回来。”我说:“那时候又有别人了。”他说:“你来你的位子总有的。”我说:“谢谢老板。我去了让老周来学炒锅吧,他等了也快半年了。”他说:“老周他不行,不利索,太rou了。”
最后一晚我对葛老板说:“明天早上我就去了,你们还没起来,门怎么关?”他说:“你从后门走,把门带上。”说着递给我一个信封说:“这是你这个星期的人工。”又把一个印着财神的小红包sai到我口袋里说:“一点意思。”我说:“谢谢老板,真的不好意思。”他说:“你也别嫌少。明天早上就不送你了。”
上楼去水房洗澡,打开红包一看,是两张一百块的票子。我一喜,赤了脚tiao起来向空中抓了一把。洗了澡非常兴奋,毫无睡意。回到房中看见周毅龙甩了拖鞋正准备睡。我说:“老周,明天就剩你在这里了,要老板让你上灶。”他ma上说:“我无所谓,我无所谓,我干几天也不干了,干一辈子这也是干不来chu息的。”我说:“这事不能久干,站了这几个月,每天十几个小时,我小tui上都静脉曲张了。”说着指了tui上鼓起的青jin让他看“钱是什么,是血汗,是自尊,是这条命。以前是看不起钱,现在可不敢小看了钱。”又说:“我去海边走走,在这里zuo了半年多,还是刚来的时候去看过一yan。”他说:“我也去看看。你还看了一圈,我看都没看过。”几个月来我们之间有着一zhong潜在的敌意,忽然在这一瞬间消除了。我觉得有些意外。
chu了门两个人在夜里游走,拐上一条狭窄的公路向海边走去。dao路在星空下泛着白光,蜿蜒到溶溶夜se中去。风挟着海chao声chui过来,衬衣在风中呼呼作响。狗儿在吠,不知名的鸟正啭啼着最初的夜歌。路边零散的房子一幢幢在沉沉的夜中显chu隐约的lun廓。几个月来的敌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