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大学有两幢宿舍在央街上，专门提供给那些带了家属的研究生。那里通方便，租金便宜，申请的人很多，一般要等一年才能到。历史系有个天津来的博士到了，他和太太住在一个孤老太太家中，不要租金，可又不想让机会空了，就把租住权偷偷转给思文。那房在十八层楼上，一室一厅，比我们现在住的大一倍多，有独立的厨房厕所，租金却也差不多。这样的机会被思文找到了，我不能不承认她的能。

四十五

第二天我骑车去上班，路很远，骑了四十分钟才骑到。（以下略去600字…）

夜我活回来，她已经搬走了。我站在房中间，有一异样的陌生的觉，自己已经被世界彻底遗忘，没有人再需要我了。我又想象着隔那对男女会怎样在心里窃笑，关了门乐得在床上打，在楼里碰了面把那幸灾乐祸的微笑传递过来。熄了灯我靠在床上默然凝神，一个家就散掉了，这样轻易这样平静，使人本会不到这件事对一个人的重大意义。我有怅然，却并不悲伤，也没有那曾在心中期盼过的解脱的兴奋。苦涩的孤寂的生活正在我前展开，我必须咬了牙持下去。我想起自己曾定了五万块钱的目标，这一瞬间这个目标成为了神圣的召唤。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能沮丧，退一步我就完了。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一力量以父母的慈关注着你，悲哀和泪都毫无意义。

这样想着，眶中就有泪涌了来。我在黑暗中睁圆了睛，竭力控制着不让下来。僵持了几秒钟，一行泪从面颊上过，接着又是一行。我大声对自己说：“什么呢，什么呢，都几十岁了。”说着枕，双手抓着从额往下一抹“嘿嘿”地笑两声，骂一句“不争气的东西”似乎想也没想，举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清脆的响声被黑暗的四收了去，接下来又是一片沉寂。我害怕这寂静，到寂静中有一力量从四方沉沉地压下来。我对着黑暗了一声极长的哨“嘘”的声音在房中浮漾。又气，尽可能更长地不停顿地着，那一丝声音带着悦耳的尖锐。莫名其妙地，顺着哨的声调，我在一气就快完的时候，起了那首歌“问我何时归故里，我也轻声问自己…”后面的词记不起来，把曲调一直下去。声音在夜里特别响亮，我忽然想

那时我和思文的关系正于冰。我每天上午去夜回来，一天说不了几句话。说几句也是例行公事似的。搬家那天早上，思文见我也不收拾东西，也不说走，问我：“我的东西收好了，下午有人开车搬走，你搬不搬？”我正在犹豫中，希望她来求我，又怕她来求我，听她这样一说，我随说：“你先搬走，我再说吧。”她说：“你不搬就算了，我是叫了你的。”我说：“这些话就多余了，又没谁叫你负什么责任。”我在心里猜测着她这些话是不是说给自己听的，也许她并不想要我搬去，这样她就在心里对自己推卸了责任。又想，也许她还是想要我搬去，又不好直说。还没想清楚我说：“电视机录象机你都拿走，我不要，我拿着还是个负担，电话机你也拿走，我没有人要打电话。”

到这是对命运的暂时妥协，是不得已的权宜之计，我的心中轻松了一。在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里，倔犟赌气除了证明自己的不成熟再没有其它意义。我也想带着优越的谦虚微笑潇洒地走几个来回，可这得有实力。这个我没有。我心里明白，我服了气。这样想着我又想到思文。要我以这样的心情对待她，我却不到。我也明白一个男人在家中的位置并不是由他是一个男人决定的，那非常现实的东西在大多数情况下起着决定作用，不幸我也没逃脱这个大多数的范围。但无论如何我不能从情上接受这事实。有时候我对自己的固执作反省的时候，又上有一内心冲动对这反省作本能的否定。我甚至觉得自己是在捍卫着一关于情的信念，情不能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改变了就不再是情，不是情就不必那样执着。我可以承认所有的现实，承认自己的无能，承认自己不有一份象样的工作，承认自己赖以生存的唯一基础就是吃了饭有一把力气，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可是我不能因为自己的不成功就在家里畏畏缩缩。我可以在所有的方面压抑着自己以屈求伸，只有在思文那里不行。我和思文已经互相等待了这么长的时间，谁也不愿向妥协的方向迈实质的一步。不则退，退到如今想也难了。说真的，时至今日，我还担心她会向前迈这一步呢，那样我将会退两难。

活轻松，力还过剩，我又在一个韩国女人开的一家小餐馆找了一分半职的工作，尘、洗碗、切菜，每天上午十半到下午两半，三钟到Ho－Lee－Chow上班。收多了，心情也好了一，到底天无绝人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