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能安心读书,再甭逼她上轿了…”
老汉瞪大眼睛,瞅着我递到他眼前的一厚扎票子,愣住了。他显然没有料到我们的这个举动。愣了半天,忽然醒悟了似的,猛地伸出双手,把我的手推开,并且站了起来:“这不能,这不能呀!”
“我们是为了田芳的前途…”我说。
“为了啥也不能失信!”老汉说。
“你要是不收,我们就——”王老师看看说服不下,就使出我们路上商量好的最后的一着“交给乡政府,由乡政府交给大张村那家人。当然,这样一来,媒人和你难免就不好看了。你知道,上次抢人,县上扣了大张村三个人,刚刚释放…”
“唉呀!”田芳的父亲颓然坐在门槛上,双手抱住头叹息。
王老师示意我把钱放下,我瞅瞅那张破烂的用麻绳扭着腿儿的小桌子,上面摆着盆盆罐罐,把钱放下了。
“我们走了。”王老师站起来说。
田芳的父亲抬起头,看见桌子上的那一摞钱,没有推辞,脸上露出愧疚不堪的神色,张开双手,挡住门:“说啥也不能走…不吃饭了,再坐坐…”
我们又坐下了。
“唉,三位同事…”他摆摆头,一脸诚恳的又是慌愧的神色“解放了,已往的礼性全部不合时了吗?”
王老师笑了:“也不是这么说。你,一个贫农,翻身了,扎实种你的地,把日子往好里过,顾那么多臭礼性做啥?”
“解放了好!确实好!不拉兵了,不抽税了,官人不欺百姓了,确实好!可这新社会——”田芳的父亲现在显出一个老庄稼的天真来,说“全都没大没小了么?男女不分了么?不顾脸面了么?”
王老师哈哈笑着,摇摇头。
“你看——”老汉举出例证来“俺田家寨,有五个姓氏,田姓是主,其余是后来添进来的。人说,‘歪胡家,捣秦家,恶鬼出在刘、李家,仁义礼智大田家’,而今,田家人也不讲礼义了!你看看,那些男男女女,这个离婚呀,那个自由呀!闹得全都乱了套…当然,咱连咱的女子也没管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