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大谋横空chu

冰消雪开的二月初二，咸yanggong正殿举行了隆重的朝会。

老秦人谚云：“二月二，龙抬tou。”说得是立chun、雨水两节气一过，龙就会在即将到来的惊蛰时节腾空而起。从周人开始，关中庶民就将二月视为万wu复甦振兴的祥和之期，将整个二月叫zuo“chun社”如同将六月最热的一段时日叫zuo“三伏”一般。chun社虽非二十四节气，但却是周秦老民对岁月liu转的一zhong独特概括。chun社之期，雨水cui生惊蛰而使苍龙振翼，农人便在这段时日大起“社火”以huan乐祭祀土地，祭祀从大地腾空的龙神，祈求五谷丰登。惟其如此，一进二月八百里秦川便是一片祥和喜庆，备耕的忙碌与huan腾的社火jiao相弥漫在chun寒料峭的原野，到chu1都是热气腾腾。

大朝会在此时举行，便有着一zhongshen远的寓意。秦昭王即位四十二年，从来没有在二月举行过隆重的开chun朝会。因由只有一个，宣太后与穰侯摄政，一切国事都在背后实际chu1置了，以国君为正尊的大型朝会便自然被各zhong各样的理由冲淡了遗忘了。去冬一举廓清朝局，四贵伏法，秦王亲政。消息传开，朝野便是一片huan腾。商鞅之后，老秦人虽然早已不排斥外国人shen居高位治国理民，然对于宣太后、穰侯四贵一班裙带楚人长期秉政毕竟是心有别扭；宣太后之后穰侯四贵非但没有还政于秦王，反而对秦国新法动起了手脚，民众无言，心里却都是清清楚楚。如今“楚党”尽去，秦国上下顿时如释重负。老秦人竟是gen本不关心其中情由及刑罚是否适当等等诸般细节，立即便是弹冠相庆，秦川社火竟闹腾了个天翻地覆！

便在这弥漫朝野的huan庆中，秦昭王率领百官先行chu郊祭天，再回归太庙祭祖，向上天先祖禀报了亲政大计。午后未时，两百余名大臣整齐聚集在咸yanggong大殿，举行四十二年来第一次开chun朝会。秦昭王第一次全副衮冕，dai上了黑丝天平冠，佩起了三尺王剑，肃穆地登上了中央王座。

“参见秦王！”举殿两百余座大臣整齐肃立，一齐长躬zuo礼。

“诸臣就座了。”秦昭王一挥大袖在王案前坐定，竟不由自主地向左右瞥了一yan，心中顿时一阵轻松。从前无论何zhong形式议事，王案两侧都有两个并行座案夹持，使他如坐针毡，如今没有了，宽阔的王台上只有一张九尺大案威势赫赫地矗立在中央，全bu大臣都在九级白玉台之下。一yan扫过连绵排座的大殿，便如同扫过沉沉广袤的大秦国土，秦昭王顿时涌起了一zhong从来没有过的无法言传的王权豪情，刹那之间，他几乎便要迷醉了。

“诸臣就座。秦王开会——！”司礼大臣一声宣呼，殿中顿时肃然。

开会者，朝会开始之发动也。如同宴会要由最尊者“开鼎”启食一样，朝会也须得由国君先行宣示宗旨，而后会同议论（会议）决事。司礼大臣的宣呼使秦昭王顿时清醒，他咳嗽一声dao：“诸位大臣：秦国大势已定，本王亲政理国。但得如此，赖上天佑护大秦，使我得大才张禄入秦，一谋定国，廓清大局。今日开chun朝会，便是要议定秦国拓展之大谋长策。先生已有初谋，陈述之后合朝决之。”说罢伸手遥遥一个虚扶“先生请。”

范雎座席在大殿东区座席的首位，从王座看便是右手第一席，与之遥遥相对者，便是左手第一位的武安君白起。虽然是一个客卿坐了首席，却没有任何人惊讶。毕竟客卿只是虚职，座席在首也只是敬贤之dao。这个被传扬得高shen莫测的魏国士子究竟有无真才实学？便得看他今日大谋如何。秦昭王话音落点，举殿目光便齐刷刷聚到了范雎shen上。

“秦王，列位大臣，”范雎从座席站起从容拱手，咬字真切的大梁口音立即便在大殿中回dang开来“惠文王之后，武王三年猝死，秦王即位而太后穰侯先后秉政，至今已是四十五年。当此四十五年，秦国开疆拓土，东夺魏国河内，南取楚国南郡，堪称声威赫赫。然则，盛名之下，却是难符。自赵国崛起，秦国便相形见拙，阏与大败于赵，纲寿再败于齐。两次败战，堪堪将武安君百战之功勋消于无形。目下秦赵抗衡之势已成定局，秦国却是疲惰乏力，庙堂无长策大谋，大军无战胜之功，朝臣无奋进之气，庶民无凝聚之力，qiang势之秦竟至日见溃散！若无孝公、惠文王两代之jian实gen基并武安君军威，安知秦国不被山东六国再度锁进关内？当此之际，秦国已成外qiang中干之虚势，若再不思奋力振作，十年之后便是亡国之期！”

此言一chu，举殿臣僚大是不悦，这张禄未免太得危言耸听了，秦国如何便有了亡国之危？当真匪夷所思！yu待反驳，急切之间却又无由开口，话虽刺人，那句却不是言之凿凿？一阵cu重chuan息，大殿便又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