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共用官粮多少？”

“哇——！”的一声，人群竟是捶顿足放声痛哭，无尽的羞惭使他们抬不起，说不起话。商于县令和吏员、卫士都忍不住心酸低。只有黑九没有哭，就象一段木一样跪在那里。

商鞅冷冷：“秦国法令，不容二，执法不避贵贱，法外永不施恩。此等理，二十年来朝野皆知。奖励耕战，惩治疲惰，乃秦国新法之本。黑林沟村正黑九，怠于职守，放纵恶，致使富裕勤耕之村，沦为饥荒穷困，罪不可赦。来人，将黑九押起，就地正法！”

商鞅厌恶的皱着眉“你是村正黑九？造士爵？”

商鞅厉声喝：“不许哭嚎！都站起来！”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功勋村庄，竟能在三五年之中变成了一个饥饿村？

样，朝野皆知。所不同的是，白村是关中腹地秦国老贵族的农家支脉，以多事闻名。黑林沟却是穷山野岭的隶农（隶）新村，以勤耕守法多受官府激赏而闻名。变法前十年，黑林沟不足五十人家，便有六家获得爵位，五家公士爵，一家造士爵。在整个秦国，黑林沟是争得“农事爵”最多的村。村正黑九，更是秦国万余个村正中唯一获得造士爵的一个，其赫赫声名可想而知。商鞅当年查勘秦国的时候，黑林沟已经逃亡得只剩下十多人家了。太嬴驷隐名游学在这里的时候，黑林沟正是蓬蓬的红火时期。商鞅作为统摄国政的大良造，对黑林沟的每一次授爵，都激动得心起伏慨万端。在他的内心，黑林沟就是秦国变法激励民众的活生生的楷模！

黑九还是气，没有声。

商鞅冷冷：“村吧。看看你的天仁政。”

据商于县令说，黑林沟的变化正是从村正黑九开始的。黑九将唯一一个儿送到了军中，渴望他为国立功光耀门。谁能想到，憨厚朴实的黑茅还没有来得及上战场，就在新军训练中失足掉下悬崖摔死了！噩耗传来，黑九夫妇没有哭叫，没有泪，连官府的抚恤金都决辞掉了。官府乡民没有不敬佩黑九夫妇知事明理的，商于县令还给黑九赐了一副“大义风”的铜匾。谁知从那以后，黑九情大变，酗酒成，竟在村里造了一个酿酒坊，经常拉一拨光或后生饮得大醉熏熏。慢慢的，黑林沟的人就变懒了，变馋了，荒芜了田庄，荒废了公事。开初，乡民与郡县官署念黑九往昔好，都替他兜着包着，想他一定能回心转意振作起来。可是年复一年，黑九却如同泡在酒里一般，整天醉醺醺的游哭笑，没有疯，也没有傻，就是不务正业。三五年下来，黑林沟的穷人越来越多，又回到了老样，一片荒凉破败。许多村民想逃往他乡，又畏惧新法的脱籍罪，想逃往楚国，又怕被关捉回来以叛逃罪斩首。万般无奈，只有在村中苦守。商于县令本是韩国的一个儒家士，素有仁政民之心，不忍看黑林沟人忍饥受寒，便从县库里拨粮救济黑林沟，恰恰在第三年让商鞅碰上了。

“官府赈济之后，你反倒愈加懒惰，带着全村吃官粮？”

“可曾想过，如此违背新法？”商鞅突然严厉起来。

“为何不上报国府？”商鞅没有一儿表情。

“立即正法！”商鞅厉声一喝，也不回。

黑九气更更重，却只是频频。

村民们骤然禁声，惊恐的望着冷冰冰的商鞅，又不由自主的低下。

黑糊糊的人群中摇一个气吁吁的汉，白发苍苍，臃胖，大的鼻上生满红红的显的酒糟，的酒意加上懵懂的恐惧，胀红的脸上大汗淋漓，在这群青黄瘪的人群中显得突兀怪诞。他踉踉跄跄的走到前面，噗嗵跪倒，低下，兀自着气，一句话也不说。

“回商君，一万三千斛，折金百镒之多。商于没有动用国府军粮。”

黑九依旧只是，汗珠却已经滴滴答答掉到了地上。

商鞅凌厉的目光扫视着猥琐的人群“谁是黑九？走来！”

铁甲卫士轰然应命，将胖臃的黑九猛然架起。村民们惊恐得睁大了睛，突然一齐跪倒哭喊：“大人，饶恕村正，让他改过自新吧——”

商鞅冷冷问：“诸位村民父老，你等对黑九所为，可有辩解？”

县令连连拭汗“回商君，下官以为一村事小，就，就擅自主了。”

押车小吏和商鞅卫队已经将村人传唤到打谷场。往昔秋收时堆满谷草垛的大场，如今却是荒草丛生。村人衣衫褴褛的蜷缩在一起，个个面黄肌瘦，男人酒气薰天，女人蓬垢面，场中弥漫着一穷困潦倒的穷酸与绝望气息。

“是你首开恶习，常年聚酒，耗尽村民粟谷，荒芜了千亩良田？”

县令本来就慌，此时更是手足无措，期期艾艾：“法，不，不违天理。官府赈灾，乃，乃天仁政，与法似，似有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