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九月中旬的一天下午，淡黄的斜yang照着桅樯如林的汴河，照着车ma行人不断的州桥①。这桥在小纸坊街东口，横跨汴河之上，在宋朝名叫天汉桥。因为这桥建筑得拱如玉带，高大壮观，水面又低，船过不必去桅，汴梁人士喜huan在此赏月，遂成为汴梁八景之一，即所谓“州桥明月”现在有一个大约三十八九岁的矮汉子从小纸坊街chu来，右tui微跛，正要上桥，忽然遇见河南an察使坐着绿呢亮纱八抬大轿，差役执事前导，前护后拥，迎面而来，一路喝dao上桥。他就赶快向路北一闪，躲入石牌楼旁边的开封府惠民局的施药亭内。这一起轿ma官役正要过完，有一走在后边的官员shen穿八品补服，向施药亭中望了一yan，忽然勒住丝缰tiao下ma来，向矮汉子一拱手，笑着问dao：“宋先生，在此何干？”

①州桥－－崇祯十五年（公元1642年）开封被淹毁后，汴河淤填，日久州桥遗址不存。

矮汉子赶快还礼，说：“适才登门叩谒，不期大驾随桌台大人因公外chu。可是去相国寺拈香祈雨么？”

“非也。今日是周王府左长史王老爷五十生日，臬台大人与各衙门大人前去拜寿，留下吃酒，如今才回。我上午就随侍臬台大人前往周府，又使老兄枉驾，恕罪，恕罪。”

“哪里，哪里！鲁老爷太过谦了。”矮子趋前一步，小声问dao：“数日前奉恳之事，可有眉目？”

“敝衙门中几位办事老爷，似可通rong。但此案关系重大，恐怕还要费些周折。”

“鲁老爷何时得暇，山人登府叩谒，以便请教？”

“台驾今晚来吧。贱妾大前天生了一个小子，请兄台去替他批批八字。”

矮子连忙作揖，满面堆笑说：“恭喜，恭喜。山人今晚一定登府叩贺，并为小少爷细批八字。”

这位八品文官匆匆上ma，追赶轿子而去。矮子走上州桥，一则从对面拥来一群灾民，二则他心中有事，他没有停下来眺望汴河景se，就沿着一边石栏板走过桥去。这桥东tou有一座金龙四大王①庙。矮子刚过庙宇不远，看见两个后生正在争吵，一个是本地口音，一个是外乡口音。外乡人是个江湖卖艺的，肩上蹲着一只小猴子，腰里别着一条九节钢鞭，手里牵着一只小狗，提着一面小锣。争吵几句，本地后生突然chouchu腰刀砍去，外乡后生抛掉小狗，用九节钢鞭抵挡。本地后生步步进bi1，外乡人却只是招架，并不还击。本地后生越发无赖，挥刀luan砍不停。街上围了一大片人，但没人敢上前劝解。矮子从小饭铺中借一gen铁烧火gun，不慌不忙，架开腰刀，又喝住了本地后生。但本地后生是个泼pi，怪他多guan闲事，又欺他是个矮子，又是个瘸子，飞起一脚向他踢来。他把shen子一闪，躲开这一脚，却随手抓住对方踢起的脚后跟向上一掂，向前一送，这泼pi后生仰面朝天，跌chu五尺以外，引得围看的人们哄然大笑。泼pi从地上挣扎起来，又羞又恼，抢上一步，对矮子挥刀就砍，恨不得将矮子劈为两半。矮子将烧火gun随手一举，只听铿锵一声，火星飞迸，将腰刀挡开一旁。他并不趁势还击，却满不在乎地说：“这下不算，请再砍两下试试。”泼pi尽guan震得虎口很疼，还是不肯罢休，重新举刀砍去。钢刀尚未落下，忽然一个挤进来的算卦先生喝dao：

①金龙四大王－－相传宋朝人谢绪于宋亡后投水而死，成为河神。明太祖造谣说，他同元兵在徐州以东吕梁湖打仗时，谢绪帮助他战胜敌人，遂封谢绪为金龙四大王。开封临近黄河，故明代对所谓金龙四大王较为迷信，至清代亦然。

“住手！不得无礼！”等候泼pi迟疑着将刀收回，算卦先生又说：“这是宋献策先生，绰号宋矮子，三年前曾在汴梁卖卜，江湖上十分有名，你难dao就不认得？他是好意劝架，你怎么这样无礼？”

泼pi后生已经领教了这位瘸矮子的一点本领，听了算卦先生王半仙的介绍，虽然他不大知dao宋献策的大名，却也明白此人有些来tou，松了劲，把腰刀cha入鞘中。但因他余怒未息，咕嘟着嘴，并不向宋献策施礼赔罪。宋献策似乎并不生气，对泼pi后生说：

“这位玩猴子的后生为混口饭吃，离乡背井，来到汴梁，人地生疏。你有本领何必往外乡人shen上使？欺负外乡人算不得什么本领。”他又对玩猴子的后生说：“qiang龙不压地tou蛇，你何必同他争吵？以后遇到本地泼pi后生休惹他们。宁可自己少说几句，忍受点气，吃个哑ba亏，不要打架斗殴。不guan伤了人伤了自己，如何转回家乡？”

玩猴子的后生十分gan激，shenshen一揖，说声：“多谢先生！”牵着小狗转shen离开。宋献策赶快把他叫住，问dao：

“你可是从陕西来的？”

“不是。我是阌乡县人，同陕西搭界。”

“啊，你走吧。听你的口音好像是陕西人。”

玩猴子的后生又向宋献策打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