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民间有句俗话：祸不单行。这不是迷信，常常是各zhongjuti因素在同一个时间内，促成不同的倒霉事同时chu现。从表面看来是偶然，实际一想也并不偶然。崇祯连zuo梦也不会想到，在同一天里，他在乾清gong中接到了两封飞奏：上午收到河南巡抚高名衡奏报，陕西、三边总督汪乔年在襄城兵败，李自成于二月十七日攻破襄城，将汪乔年捉到，杀在城外。下午收到宁远总兵吴三桂的飞奏，说松山城干二月十九日失守，洪承畴生死不明，传闻死于巷战之中，又云自尽。

几天以前，崇祯知dao左良玉同李自成在郾城相持，汪乔年要到襄城和左良玉夹击李自成。没有料到，他会失败这么快，竟然死了。不明白：左良玉到哪里去了？汪乔年的人ma到哪里去了？在襄城一战溃散了么？倘若在往年，他得到这奏报会十分震惊，震惊后会到奉先殿痛哭一阵。然而自从杨嗣昌死后，他在内战中已经习惯于失败的打击，只觉得灰心，愁闷，忧虑，而不再哭了。几个月前得到傅宗龙的被杀消息，他也没有落泪。另外，傅宗龙和汪乔年这两个总督，在他的心目中的分量较轻，压gen儿不能与杨嗣昌、洪承畴二人相比。

当得到吴三桂的飞奏后，他却哭了。他立刻命陈新甲设法查清洪承畴的生死下落，他自己也给吴三桂下了手谕，要他火速查清奏明。

自从松山失守的消息传到北京后，北京朝野就关心着洪承畴的下落，一时间传说不一。有的说他在松山失守时骑ma突围，死于luan军之中。有的说他率领曹变歧和王廷臣诸将进行巷战，shen中数伤，仍然督战不止，左右死伤殆尽，他正要自尽，敌人拥到，不幸被俘，以后生死不明。过了几天，又有新消息传到北京，说邱民仰、曹变故和王廷臣都被杀了，其余监军dao员十余人、大小将领数百人，有的战死，有的被俘后遭到杀害，而洪承畴被俘后一看见“敌酋”就骂不绝口，但求速死，已经被解往沈yang。

朝廷命宁远总兵吴三桂“务将洪承畴到沈yang就义实情，探明驰奏”同时崇祯也叫在山海关监军的高起潜探明洪承畴是否果真不屈，已经就义。

到了四月下旬，吴三桂和高起潜的奏报相继来到，而洪承畴在北京的公馆中得到的消息更快。首先是洪承畴老营中的一个士兵，被俘后从沈yang逃了回来，说他临逃chu沈yang时确实在汉人居民中哄传洪承畴绝食shen死，是一个大大的忠臣。随后高起潜密奏，说闻洪承畴确实自缢未遂，继以绝食，死在沈yang。

吴三桂给兵bu衙门的一封秘密塘报说，洪承畴确实到沈yang后，对劝降的满洲官员骂不绝口，每次提到皇上知遇之恩，便痛哭liu涕，惟求速杀。塘报最后说：

闻洪总督已绝食数日，一任敌人百般劝诱，只是不理，闭目等死。虏方关防甚严，不许消息外传。洪总督是否已死，传说不一。一俟细作续探真确，当再飞报。须至塘报者！①

①须至塘报者－－这是明代塘报最后一句话，成为定式。它的原意是对办理和递送塘报的官员说的。

京师士民连日来街谈巷议，都认为洪承畴必死无疑。那班稍有历史知识的人们都把他比zuo当今张、许①；甚至少年儿童，也都知洪承畴是一位为国尽节的大忠臣。朝廷之上，纷纷议论，都是赞许的话。有的人在朝房中说：“唉，当世劳臣②，qiangmin敢任，志节之jian，殉国之烈，孰如洪氏！”那些平日弹劾过他的言官，或因门hu之见平日喜huan说他短chu1的同僚，这时都改变腔调，异口同声地说：

①张、许－－张巡和许远。唐朝安禄山叛luan时，二人jian守瞧yang，被围数月，城陷被执，骂贼不屈而死。

②劳臣－－为国事辛苦有功的臣。

“古人说盖棺论定，洪亨九大节无亏，可谓死得其所！”

恰在这时候，洪府的guan事家人陈应安等因京师朝野如沸，洪府故旧门生都在关心朝廷荣典，大少爷尚未回京，事情不能再等，便共同给皇帝上了一dao奏本，陈述洪承畴确已就义，其中有这样gan人的话：

去岁八月战溃，家主坐困松城。城中粮绝，杀ma饷兵，忍饥苦守。不意逆将夏承德暗投胡虏，开门献城。家主犹督兵巷战，大呼杀敌，血染袍袖；追家主shen负重伤，左右死亡枕藉，乃南向叩tou，口称“天王圣明，臣力已竭”被执之后，骂不绝口，惟求速死。后以虏兵防守甚严，自缢不成，绝食毕命。从来就义之烈，未有如臣家主者也！

崇祯皇帝将这dao奏本看了两遍，shenshen地叹了口气。乾清gong的guan家婆魏清慧轻轻地掀开半旧绣龙黄缎门帘，走进暖阁，本来有事要向他启奏，但是看见他在御案前神se愁惨，双眉jin皱，热泪盈眶，便吓得后退半步，不敢zuo声，也不敢退chu。过了片刻，崇祯转过tou来，望她一下，问dao：

“你去承乾gong刚回来？”

魏清慧躬shen回答：“是，皇爷，nu婢刚从承乾gong回来。”

“田娘娘今日病情如何？”

“回娘娘仍然每日下午申时以后便发低烧，夜间经常咳嗽，痰中带血。她自觉浑shen无力，不思下床。她经常想着自己的病症不会治好，又思念五皇子，心中总是郁郁寡huan，还时常liu泪。这样一天一天下去，病情只有加重的份儿。”

崇祯骂dao：“太医们每日会诊，斟酌药方，竟然如此无能，全是饭桶！”

魏g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