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张成仁的母亲已经死了三天，尸ti埋在后院，家中只剩下他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今天早晨他起来的时候，太yang已经很高了。近来他听从邻人的劝告，每天很少起床走动，大bu分时间都躺在床上睡觉，这样可以减少ti力消耗，多活几天。实际上他也没有力气多在院中走动了。他如今每天只吃一餐，一直都chu1在饥饿状态中，常常饿得心慌，tou上冒chu虚汗，肚子也好像空得两片合成一片，不时发chu轻微的咕噜噜的响声。

现在锅里还剩有一点食wu。那是一件旧羊pi袄，羊mao刮光了，pi子放在水里泡了两天，又放在锅里煮了很长时间，终于煮得厚起来，松ruan了，可以咬得动了。但是这块pi子几天来已经吃得差不多，现在只剩下很小的一块了。另外锅里还有一些蛆虫，这是他学邻人的样子，从茅缸里将蛆捞chu来，在水里洗净。好在过去十二三天天天下雨，院子里几口空缸都guan满了雨水，并不需要费力去井里打水。

他把那煮好的一小块pi子和一点蛆虫热了一热，发现这食wu不但不能吃饱，连吃个半饱都不够，怎么办呢？地下还埋有一点粮食，那是香兰从城外带回来的，吃到如今，尚未吃完。母亲活着的时候不肯吃，要给儿子留下活命。他为着救母亲不死，还是陆续地煮了一些。每次煮包谷，他都要an着数来煮，先是煮一百颗，后来减到八十颗、七十颗。今天要不要把粮食挖chu来，再煮一点包谷呢？盘算一阵，还是决定不挖，留待最后救命。

于是他决定再去捞蛆虫。当他走到后院时，忽然看到有许多蛆虫从母亲埋葬的地方爬chu来。原来他那时饿得一点力气也没有，请来帮忙的一位邻居老人比他饿得更厉害，所以两个人只挖了个很浅的坑，就mama虎虎地将母亲的尸首埋了进去。如今尸ti已经腐烂，臭气扑面而来，蛆虫也从尸ti中爬chu土外。他看了心中难过，哭了一声“娘啊！”落下yan泪，无心再捞蛆虫。

退回屋中以后，他忽然想到前天放在一个角落里的老鼠笼。那也是他听了邻居的建议，把家里的一个旧老鼠笼找了chu来，想碰碰运气抓只老鼠吃。本来开封的老鼠已几乎被人们吃光，可是近来城中人死得太多，老鼠chu来吃人的尸ti，又重新繁zhi起来。而且由于人们在屋里和院中到chu1捉鼠，吃过几次亏后，老鼠也有了自己的办法，不住在人家屋里，倒住在宅子外边，只是在人们不注意的时候才来到屋中寻找东西吃。邻居们捉到一只老鼠后，往往当成一个喜讯互相传播。张成仁受到邻居的鼓励，也安放了一个鼠笼。

现在他决定去看看他的鼠笼。他并没有抱太大奢望，只是姑且看一看罢了。不料当他走近鼠笼看时，果然有一只很大的老鼠被关在笼里，正急得不住地走动。他喜chu望外，几乎要大声叫chu来。可是他没有叫，因为忽然意识到如今家里已只剩他一个人了。他把老鼠笼子拿过来，放进一只水缸里泡了一阵，一直等他确信老鼠已被淹死之后，才打开笼门，取chu死鼠。取的时候，他还有点不放心，惟恐老鼠装死，万一突然跑掉，他就没什么好吃的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老鼠拿到一个邻居看不见的地方，shen怕被别人抢走似的，偷偷地将鼠肚子割开，取chuchang子，将屎从chang子里挤干净，然后把洗净的chang子同整个老鼠一起放进小锅中。煮的时候，他还不住地向外张望。院里有一点轻微声音，他都疑心有人来了，会抢他的老鼠，或者向他乞讨一点鼠rou。幸好并没有人来，院里只是风声罢了。

鼠rou煮好后，他把羊pi和蛆虫也热了热，盛在一只碗里。虽然没有一点盐，完全是淡的，但是也觉得这是一顿丰盛的午餐，仿佛生平从未吃过这样的mei味。吃着吃着，他又想起了母亲，想着她不能与自己一起享用，又心酸起来。后来他又想，要不要把煮的东西都吃光呢？他不想吃光，但实在是饿久了，这食wu的诱惑力使他狠狠心全bu吃了下去。吃完之后，他gan到多少日子来都没有这么饱过，决心重新碰碰运气。于是他在鼠笼里放进几颗包谷，充zuo诱饵。起初摆了十颗，后来想想太可惜，取chu三颗，只剩七颗在里面。他想起老鼠常常是在夜间无人chu1活动，就把鼠笼提到后院的一个yin暗角落里，希望今夜再捕到一只又fei又大的老鼠

将鼠笼安置停当后，他回到自己住的西屋，坐了下去这时，母亲临死那一天的情景又重新浮现在yan前。母亲当时已经饿得只剩下pi包骨tou，连一点点力气也没有了。她用极小的声音对成仁说：

“儿呀，你不要心疼我。如今这世dao，活着还不如早死好，早死的人是有福的。你爹走得好。他走的时候我没有跟他一起走，如今我要到yin间去找你爹啦。”

chuan了几口气，她又断断续续地说dao：“我想着这开封城是不会久守了，不是闯王打进来，便是城内有人开城门迎闯王进来。不guan怎么，人们的苦日子快到tou了。儿呀，你要等着呀，妈是等不着那一天了。儿呀，你是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