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崇祯端起金杯不语，沉默片刻，shen沉地叹一口气，将金杯放下。只有魏gong人知dao皇上无意焚毁gong殿。她看见他一刻前坐在乾清gong东暖阁，在衣襟的里边写有遗诏。虽然她站在皇上背后相距三尺以外，看不见遗诏内容，但她知dao皇上要穿着衣服自尽，断不会举火自焚。到底要吞金？服毒？自缢？自刎？还是投水…她不清楚。至于吴祥等几个在乾清gong中较有tou面的太监，他们窃听到巩、刘二皇亲向皇上建议在gong中举火自焚并烧毁三大殿的话，并不知dao皇上在衣襟上写遗诏的事，所以都认为皇上会放火焚烧三大殿和乾清gong。他们还将这一消息告诉了王承恩。王承恩也认为这样的办法最为合宜，不但皇上为祖宗江山死得壮烈，死得干净，而且也不将巍峨的gong殿留给“逆贼”王承恩担心敌兵ma上来到，又忍不住向崇祯问dao：

“陛下，可否命内臣们赶快搬运木柴？”

他摇摇tou，没有说话，伤心地向魏清慧望了一yan。

魏gong人轻声问dao：“皇爷，有何吩咐？”

崇祯叹口气，向魏gong人说：“朕将如何自尽，在昨日午觉中已经决定了。”

魏gong人han泪说：“昨日午后，皇爷zuo了一个凶梦，在梦中大哭，是nu婢将皇爷唤醒。可是皇爷梦见了什么事情，并没有告诉nu婢。”

此刻，崇祯的yan前又浮现chu噩梦中看见的那幅图像：一个末代皇帝，皇冠落地，龙袍不整，披散tou发，she2tou微吐，一只yan睁，一只yan闭，上吊而亡。但是他没有对魏清慧说chu他昨日梦见的可怕图像，一口将酒喝干，将金杯铿然放到桌上，大声说dao：

“斟酒！再斟一杯！”

王承恩骇了一tiao，说dao：“皇上，nu婢侍候皇上多年，shen知皇上励jing1图治，勤政爱民，不幸到了今日，shen怀亡国遗恨。可是皇上，您听，玄武门已打五更，再耽误就来不及焚毁gong殿了！”

几天来崇祯常想着一些国事上的重大失误，致有今日亡国之祸。他有一tao习惯思路，自信很qiang，认为许多重大失误，都是诸臣误国，他自己没有错误。近些日子，他yan看着将要亡国，每次回想亡国的各zhong原故，有几件大事使他痛恨朝中群臣，无法忘怀。第一件，在几年前，满洲的兵力还不像今日qiang大，有意同朝廷言和。他同杨嗣昌都主张同满洲言和，求得同满洲息兵数年，使朝廷摆脱两面作战困境，专力对付“liu贼”不料消息再次xielou，举朝哗然，群起攻击与满洲言和，杨嗣昌被迫离开朝廷，chu外督师，死在湖广。继杨嗣昌主持中枢①的是陈新甲，也知dao国家当务之急是同满洲言和，以摆脱两面作战，内外jiao困之局。和议即将成功，不料消息xielou，又是举朝大哗，比上一次攻击和议的言论更为猛烈，他迫不得已将陈新甲下狱，斩首。假如当时朝中文臣们稍有远见，避免门hu之争，都肯从大局着想，使和议之策成功，朝廷暂缓东顾之忧，国力不致消耗净尽，何有今日！假如杨嗣昌和陈新甲有一个不死，留在朝廷，何有今日！尤其他近几天时时在心中痛恨的是，关于南迁的事，何等jin迫，满朝文臣们各存私心，大臣反对，小臣不敢jian持，致有今日！还有，关于调吴三桂来京勤王的事，又是何等jin迫，朝廷上好些天议论不决，贻误军机，坐等liu贼日夜东来，致有今日！…

①中枢－－本指中央政府、朝廷，因宋朝的枢密院掌guan全国军政，明初亦然，所以习惯上有时称兵bu尚书为“枢臣”或称为“主持中枢”

“斟酒！斟满！”他大声说，咬牙切齿。

魏清慧浑shen打颤，赶快又斟满金杯。崇祯伸chu右手中指，在金杯中蘸了一下，在案上写了一句话叫王承恩看，随即端起金杯一饮而尽。他在案上写的是：

“文臣每（们）个个可杀！”看见了崇祯写的这句话，王承恩和魏清慧都gan到莫名其妙。尤其是王承恩，他断定敌兵正在向皇城奔来，进了皇城后就是毫无防守能力的紫禁城，再不赶快为焚毁乾清gong和三大殿准备好弓卜之wu，后悔就来不及了。他望着皇上说：

“陛下，乾清gong…”

崇祯心luan，没有听清，以为cui他自尽，他冷静地说dao：“不要担心，还来得及，来得及。”

正在此时，从西城外又传来了一阵炮声。崇祯浑shen一震。

王承恩又cui促说：“皇上，需要赶快准备…”

崇祯说：“朕早已反复思忖，拿定了主意。你等一等，随朕chugong。”他膘了魏清慧一yan：“再斟一杯！替王承恩也斟一杯！…王承恩，饮过了这杯酒，你就随朕chugong！”

王承恩说：“可是皇爷，如今已无chu1可去，只有在gong中放火…”

“三大殿和乾清gong不用焚。”

“岂不是留以资敌！”

崇祯没心回答，饮下去最后一杯酒，命王承恩也饮下杯中酒，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动shen。魏清慧赶快从桌上捧起宝剑，准备替皇上系在腰间。但崇祯心中明白这宝剑没有用了，轻轻一摆tou，阻止了她。他对乾清gong的掌事太监吴祥和“guan家婆”魏清慧说了一句话：“你们赶快逃生吧，不需要伺候了。”他对王承恩说了句：“chu玄武门！”随即从宏德殿chu来了。

从乾清gong的gong院去玄武门，应该chu日jing1门或月华门向北转，可是崇祯一直往前走，chu了乾清门。站在乾清门前，回过tou来，伤心地看了片刻，落下了热泪，在心中说：“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又向南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