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2/7)

王瑞芬到仁智殿东阁向窦妃传下了皇上的谕之后，窦妃霎时间脸颊飞红，一阵心，一双明亮而丽的珠被薄薄的一层泪笼罩。王瑞芬说：

①豫北三府－－卫辉府、怀庆府、彰德府均在黄河以北。

玄武门上响过了五响报更的鼓声以后，窦仪和李自成几乎是同时从枕上醒了。前两夜李自成因为国事烦心，没有让窦妃陪宿，总是不待玄武门的五更鼓响便猛然醒来，而当第一声鼓声传来时他已披衣坐起，不待呼唤，那四个服侍他穿衣和盥洗梳的女立刻来。这情形独宿在东阁的窦仪十分清楚，因为她醒得更早，这时正由女服侍，对着铜镜晨妆。尽因为偶然独宿，到被皇上冷淡，不免妄生许多疑虑，只怕常言”君恩无常“，但又敬佩皇上不贪恋女，果然不愧是英明的开国皇帝。但是今日早起①，她却是另一心态。

“请娘娘略事晚妆，等候圣驾回寝。婢去将御榻整理一下。”

因想着北京登极后还要封一批武将，所以对他暂缓加封。今日听说我大顺到北京以后，有许多营军纪败坏，失去人心，叫孤十分生气。倒是罗虎的五千人驻防通州，军纪严明，每日练不停。还听说罗虎在通州的诸多行事，颇有古名将之风。孤决定在这两天之内，就提前下敕书封罗虎为潼关伯。等孤登极之后，在此不多停留即驾返长安，经营江南，给罗虎三万人镇守北京，作国家北方屏藩。所以你要从明朝公侯大官的府第中寻找一大的宅院，连夜打扫修缮，尽心布置，暂供罗虎封伯后住家之用。”

忽然有轻微的环佩声和脚步声来到他的边，同时一阵甜甜的芳香扑来。他忍不住回一看，看见王瑞芬来到边，服装淡雅，面如桃，如渥丹①，不觉心中一动。王瑞芬躬说：

今日她仍然像往常一样，不到五更就一乍醒来，本应该立即起床，在皇上起前回到东阁，梳妆打扮。然而经历了两夜的空榻独眠，昨夜又回到了皇帝的御榻上，她备幸福。虽然醒来很早，却有一什么力量不使她起。四月的北京，五更仍有重的寒意，而仁智殿没有地炕，她侧卧在皇上的怀中到温幸福。她将枕在皇上的一只十分健壮的左胳膊上，当她想起时，却到皇上的另一只搂她的右胳膊并没有放松的意思，她忽然在心中充满幸福地想到白居易的诗句：”宵苦短日起，从此君王不早朝“，不觉从脸上绽开了一朵微笑。但李自成并没有觉察窦妃的心思。他正在心情沉重地思虑着唐通和张若麒今日可能会带来什么消息。他想着，原来没料到的一次战争，恐怕不可避免；又想着行大战会有许多困难，但不打又不行。因为正思虑着这些令他十分心的军国大事，所以几乎将窦妃忘了。

“谨遵圣谕，臣上就办理妥当。”

吴汝义退以后，李自成又继续批阅文书。有两件急的军情文书他必须赶快批复，一件是奉命留守西安、总理朝政的大将田见秀来的火急奏本，禀报说河南各地以及山东境内，虽然派去了地方官吏，但无重兵弹压，情况不稳，已经叛迭起，有随时崩解之势。另一件是刘芳亮从保定来的急奏，禀奏他占领了保定和真定之后，豫北三府①与冀南三府②人心未服，局势不稳，作，粮征集困难。看了这两件奏本以后，李自成的心情沉重，不觉叹了气，在心中对自己暗暗说：

李自成下令为罗虎寻找和布置豪华住宅本来另有用意，但是他没有说来，要等今天晚上他才说。吴汝义走武英殿以后，心中到奇怪：罗虎没有家眷，一个人在此，封伯何必要一豪华的住宅？何必要在几天之内就一切准备停当？

窦仪从脸上红到粉颈，低下去，没有说话，只是激王瑞芬对她的一片好心，在心中说：

王瑞芬回答：“因皇爷尚未安歇，窦娘娘不敢就寝，正在东阁读书候旨。”

吴汝义满心兴，因为他认为一则罗虎确实应该封伯；二则在罗虎封伯之后，他自己和一些有功将领当然也就跟着受封了。他叩说：

①早起－－这两个字构成一个名词，即早晨、清早之意。”起“宇读去声，音如”气“宇，读音较轻。

②冀南三府－－河间府、顺德府、大名府均在保定以南。

这一夜，窦仪重新在御榻上享受了皇上的情厚意，恩狂时仍如往夕。她确实希望赶快怀，为皇上早生皇。但是她毕竟是受礼教熏陶的女，新近脱离女生活，而与她同枕共被的是一位开国皇帝，非一般民间夫妻可比，所以她在枕席间十分害羞，拘谨，被动，只任皇上摆布，自己不敢有一主动行为。但是她心细如发，如电。她知皇上虽然贵为天下之主，但毕竟是个人，是她的丈夫，在御榻上他和常人一样。今夜她常常从皇上的一些漫不经心的细微动作中，从他的偶然停顿的耳边絮语中，到他的心事很重，异于往日。她不敢询问一句话，只是在“心中问：”初六日就举行登极大典，明日皇极门演礼，难还有什么大事使皇上心中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