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第四章

离开北京的第一天，李自成到了通州。刘宗min和李过率领大约三万人ma继续向密云前进，大顺皇帝的御营和第二批三万人ma则在通州停留一夜。北京城中有许多事他不放心。最近几天，北京城内和附近郊区，有几个地方在夜间chu现了无tou招贴，辱骂大顺朝都是liu贼，宣传平西伯不日将率领大军西来，攻破北京，为崇祯皇帝发丧，恢复大明江山。另外，niu金星今日飞ma转来河南、山东、山西各地消息：新占领的州县都很不稳，有的地方，当地士绅和明朝的旧有官吏，借口大顺新上任的官员征调骡ma、金银、女人，引起民愤，公然号召bu分百姓，群起驱逐大顺新派去的官吏，有的甚至被杀死。

自从崇祯十三年秋天进入河南以来，李自成打过多次仗，直到攻破北京，每次chu兵他都是高高兴兴，认为胜利就在yan前，ma到必然成功。然而今天的打仗与往日截然不同。今日的东征，他虽然在口中绝不louchu一个字的真实想法，但内心中十分沉重，对胜利毫无信心，常常想到可能会无功而回，甚至也想到会吃败仗。虽然会败到什么地步，他不能逆料，但是他也想到会chu现十分可怕的局面。他心中明白，他率领去东征的人ma号称二十万，实际上只有六万，北京只留下大约一万左右战斗力不qiang的人ma守城。万一在山海卫战争失利，不但不能靠北京增援，而且连退回北京、固守待援也不容易。

为着鼓舞士气，他在将士们面前总是面带庄严的微笑。庄严，是因为他已经是大顺国王；倘若不是吴三桂不肯降顺，他已经在北京登极，成为大顺皇帝了。微笑，是因为他知dao将士们一则都很辛苦，二则去山海卫同关宁兵作战都有点害怕，至少说士气不高，所以他不能不用微笑或轻轻点tou，给他的东征将士们一点无言的鼓励。然而他的心tou是沉重的。他的心中压着两句话，不敢告诉任何人：战争非打不可，胜败毫无把握！

他到通州的时候，不过申时刚过，离天黑尚早。他担心局势会有变化，命刘宗min和李过率大军继续前进，他自己率御营三千人ma在通州停留一晚，chu1理要务，并决定明日四更继续赶路。

李自成目前虽然没有在北京举行登极大典，但他实际上已经是大顺朝皇帝shen份，所以他要在通州暂驻，不仅事先传谕刘宗min和李过等主要将领知dao，而且他的驻地，以及各随征官员驻地，如何严密警戒，都在他到达通州前由主guan官员作了妥善安排。近半年来，在新降顺的文臣口中，把这zhong在御驾驻地的严密警戒说成“警跸”虽然李自成在说话时对使用这两个字尚不习惯，但在实际生活中他已经接受了这zhong从封建历史上一代代传下来的制度。尽guan今天是在行军途中，在通州李自成的临时驻地，也层层岗哨，戒备森严，不要说老百姓，连他手下的文武官员想见他也不容易。

在通州驻下以后，李自成稍事休息，立刻命传事官员将来献策叫来，商议他在ma鞍上反复考虑的几个问题。

在往年作战，他充满昂扬的朝气，从来没有担心过可能战败。例如在崇祯十五年的夏天，他刚刚包围开封，老营驻扎在开封西郊大堤外，罗汝才的老营扎在他的附近，忽然得到消息，官军有两位总督和名将左良玉率领的十七万人ma到了距开封四十五里的朱仙镇，他立刻约同罗汝才前去迎敌。因为chu发很急，两座老营中屯积的大批粮食来不及带走，也没有多余的人ma留下守护，任开封百姓chu城来搬运一空。那时农民军迎战官军，情况虽然jin急，但士气却十分旺盛，李自成对大战充满信心，也完全掌握局势。但今天chu征不同，李自成明白他的将士们进北京后士气衰落，既害怕同吴三桂的关宁兵作战，更害怕清兵进来。他自己虽然jian持东征，实际上预gan到很可能chu兵不利，心上的担子沉重，所以他要在通州停留一夜。

李自成在通州暂住的地方是明朝的一家官宦宅第，被他手下的将士们称为行gong，打扫得十分干净。他要同军师宋献策商议的问题极为机密，所以不仅窗外不许有人，连ting前的天井院中也不许有人走动。他很动gan情地低声向军师说dao：

“献策，自从崇祯二年起义，至今整整十六年了。这十六年中，孤shen经百战，chu生入死，可是很少像今日chu征这样心思沉重。你是我的心腹重臣，可知dao这是为什么？”

宋献策回答：“臣虽甚愚，但是忝为陛下军师，且蒙皇上隆恩，倚为腹心。今日御驾亲征，圣心沉重，愚臣岂能不知？陛下chu征之前，臣曾经几次谏阻，也只为shen蒙圣眷，yu在关键时候，直言相谏，以报圣眷于万一耳。今日已经东征，若再犹豫，必将影响士气，故臣考虑倘若战事不利，如何能够使局势不至于不可收拾。”

李自成明白宋献策不惟考虑到战争不利，而且考虑到很不利，考虑到局面甚至坏到不可收拾。他的心tou更加沉重，在心中暗想：可是人ma已经chu动了，未见敌人，匆忙退兵，会使天下耻笑，chu1chu1叛luan，整个大局溃烂，陷于不可收拾之境。李自成沉yin片刻，对军师低声说dao：

“献策，会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么？我想，吴三桂ding多只有三万多人ma。万一我们去山海卫作战不利，可以全师而退，还不至于使大局不可收拾。当然，chu师不利，不但会大损我军士气，也会大损孤的威望。孤的心tou沉重，不过为此罢了。”

“不，陛下！臣所担心的不是吴三桂的三四万关宁人ma，而是担心东虏的八旗兵乘机南下，截断我军退路，或乘虚进犯北京。”

李自成说dao：“献策！我在西安chu兵前并没有将东虏看成一件大事，只认为它历年来见明朝十分虚弱，所以几次兴兵南犯，如入无人之境。如今它见我军qiang大，所向克捷，直趋幽燕，攻破燕京，必不敢轻易南犯。等孤到了北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