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纯叩起，站着说：“我们派到山海卫城中的细作回来一个，向臣禀报，说吴三桂已经向满洲借兵了。”

“长城自山海关至居庸关，绵亘一千余里，为隆庆初年戚继光亲自筹划督修，分为三协十二区，分兵防守。万历中年以后，防御废弛，后来更没有兵将驻守。崇祯年间，东虏几次南犯，都是从蓟州、密云一带，找一个无兵防守的，自由。我大顺军虽然攻占燕京，却无兵防守长城。蓟州、密云两州县，何等重要，不但无兵驻防，连州县官也没有委派。一旦有警，无人禀报。我们如瞽如聋，必将措手不及。”

“吴三桂只是我大顺朝的癣疥之疾，真正的敌是满洲人，必须从山海卫腾手来，全力对付东虏。”

“二虎，站起来吧。有什么急消息？”

“从崇祯二年以来，东虏几次犯，都是从蓟州、密云一带长城，威胁北京，畿辅，横扫冀南，再山东，饱掠而归。臣担心我军正与吴三桂相持于山海城下，东虏锐之师已经来到北京近郊了。”

李自成与宋献策换了一个，都不声了。

李自成不觉脊背上冒汗来，只是因为他没有忘记自己的皇帝份，仍然保持着庄严冷静的神情。他忽然记起来，前几天来献策谏阻他御驾东征时曾经说过一句话：“吴三桂西来对三桂不利，皇上东征对皇上不利。”如今理分明，他恍然明白，原来此次往山海卫御驾亲征，实为失策。但是大军已经动，怎么好呢？…

李自成回答：“叫他来！”

“为什么？”

听皇上的声音平和，宋献策的心上蓦然轻松，赶快问：“陛下有何面谕？”

李自成又沉默片刻，突然站立起来，在屋中低仿惶，地叹一气。

刘纯被引来以后，先向李自成叩。不听到皇上吩咐，他不敢起。李自成猜到不会有好的消息，轻声说：

李自成尚未说话，一位御前侍卫亲将在帘外禀“启奏陛下，刘纯有急军情禀报！”

“微臣在！”

“臣也想过这一着棋，但不敢向陛下说。”

李自成大吃一惊：“怎么来不及了？！”

“满洲兵现在何？”

宋献策心中大惊，跟着站起，退避墙角。他虽然投奔皇上于初豫西的困难日，献《谶记》首建大功，以后被皇上倚为心腹，与金星成为大顺朝草创时期的左辅右弼，但是他知自古至今，伴君如伴虎，随时都容易忠言见疑，正直招祸。是不是因他说了各地人心不服的实际情况，招惹皇上的心中不快？是不是他近来曾谏阻皇上东征已经使皇上不兴，如今东征第一天，他又说了使皇上扫兴的话，将会遭到严责？刹那之间，他不能不想到，自从去年十月攻破西安以后，开始有大批明朝的官吏降顺，山西后第二批官吏降顺，北京后又有第三批。凡是新降官吏，都喜对新主阿谀奉承，歌功颂德，借以攀龙附凤，飞黄腾达。而皇上喜听新降诸臣阿谀逢迎的话，对不合心意的话就不愿听了。决定向北京军，以及攻破北京以后的失计，都由于皇上的心思变了，不听他的谏言。如今…李自成停住脚步，轻轻地叹一声，转回来叫：

“会这样快？”

李自成已经明白刘纯要说明的是什么困难，他急于要

宋献策说：“陛下确实英明，只是臣担心已经来不及了。”

“我军同吴三桂接战之后，倘若一时不分胜负，如何退兵？”

沉默片刻，他想不起什么良策，向军师小声问：“今天大军征，万国共睹，不可改变。万一东虏南下，你，你，你…你有何良策可以解救我大顺军的下危局？”

李自成表面照常，心中大惊，不由得向军师望了一。他又向刘纯问：

“刘芳亮所率偏师，原来不足二十万人。渡河晋以后，由运城一带东，攻破上党，东过太行，占领豫北三府。凡是重要之，不能不留兵驻守。随后由彰德北上，先占冀南三府，后破保定，一直到真定为止。为何不再向燕京？实因他兵力逐渐分散，到真定已经成弩之末。如果调他防守燕京，豫北、冀南、冀中各府州县，即将无兵弹压，叛，土地与人民均非我有。今日河南、山东各地，名为归顺，情况堪忧。刘芳亮手中的几万人，不到万不得已，臣以为不要调动为好。”

“回陛下，满洲兵消息，在山海城中传说不一。有人说满、蒙、汉八旗兵正在向沈集中，有人说八旗已经动。近几年来，满洲人对关内的朝政大事，军旅署，随时侦探很明，我们却对满洲的动静不很清楚。崇祯十几年中，东虏几次长城，事先明朝都没防备，就因为侦探不灵，等着挨打。何况我大顺朝一直在内地对明朝作战，没有将满洲放在心中；燕京以后，才明白我朝的真正敌不是明朝，是满洲人。我们平日听明朝的各消息很容易，如今事到临，探听满洲方面的消息十分困难…”

“献策！”

后，起初也很大意，后来因为看见吴三桂竟然不降顺我朝，又得探报，知东虏正在调集人，分明是有意南犯。到这时，孤才想着必是吴三桂知东虏将要南犯，所以他敢凭着山海孤城，决不降顺。既然局势如此迫，又如此险恶，怎么办？孤只有先东征山海，打败了吴三桂，然后对付东虏，所以不听你与李岩的谏阻，决计征。”

“孤有意调刘芳亮火速来防守燕京，你看如何？”

“陛下，目前我兵过少，所以吴三桂敢于拒降，满洲兵敢于南犯。臣忝为军师，实无本良策。倘若与吴三桂接战，必须一战取胜，迫其降顺，否则迅速退兵，以防满洲兵从蓟州、密云一带过来，使我不但腹背受敌，而且燕京空虚，有被东虏攻破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