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五

虽然陶ju生的生命暂时得到保障，吃饭和睡觉也比在票房舒服，但他的jing1神上却来了新的痛苦。

干老子除tou天晚上向他问长问短之外，平素很少同他说一句温存的话，好像经常怀着一肚子心事似的。ju生一看见他那双冷酷的yan睛，鹰嘴形的鼻子，就gan到莫名其妙的害怕。这个沉默寡言的人wushenti很坏，烟瘾很大，朋友很少，除掉睡觉和行军，差不多整个时间都躺在烟灯旁边。白天，ju生还可以同那位背tao筒枪的大个子王成山一dao在房间里或院里玩耍；一到晚上，如果不行军，就得躺在干老对面，直到shen夜。他自小儿就在祖父和父亲的烟榻上躺惯了，爱看橙红se的烟灯亮儿，爱闻从灯亮上烤chu的和从别人鼻孔中penchu的那zhong烟香。父亲也是每天要睡到下午起床，黄昏后才jing1神充足地有说有笑，所以往往利用宝贵的夜晚讲给他一段历史或一篇古文。如今他每次躺在干老子的烟榻上，看着同样的灯亮儿，闻着同样的烟香，心tou上却压着没有边际的悲哀。童年的生活想起来空幻得像水上的浮烟，而未来是笼罩着一片暗云。

从来到干老子这里的第二天早晨起，他就知dao了他所获得的自由非常有限，在那个小伕子的yan睛里他仍然是个票子。当洗过脸之后，他正背抄手靠着门框向院里闲望，小伕子瞪了他一yan说：“不要背抄手！你来了好几天，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他骇了一tiao，连忙放下双手，离了门框。在票房里他已经懂得了许多禁忌，如像玩耍的时候不准作跪的姿势，吃饭的时候不准将掰开的馍口对着别人，不准将筷子担在碗沿上①，还学会了许多黑话。不过这些应该注意的规矩和黑话都是别的票或土匪用温和的态度告诉他的，从没谁像这位小伕子一样严厉地给他教训。

①当时土匪中的这些禁忌，可以作一个简单解释。不准背抄手，是因为背抄手和背绑着的姿势相似。玩耍的时候，不准作跪的姿势，是因为这姿势使人联想起被抓去见官和被砍tou。不准将掰开的馍口对着别人，大概是避讳“对口”二字“对口”就是“对口供”不准将筷子架在碗沿上，也许这像是受某zhong酷刑（如压杠）的姿势或死的姿势。

最伤害他的自尊心的，是吃过早饭后小伕子所给他的一个警告。这是一个明媚的早晨，好像好多天没有看见过像今天这样鲜艳的yang光。他不由自主地跨过门槛向院里走去，打算同两个在院中踢毯子的小孩子一dao儿玩耍一阵。谁知dao他还没有走上几步，小伕子在背后不客气地说：“怎么不言一声儿就随便luan走？你想逃跑是不是？”这话对ju生是绝大侮辱，气得他涌chuyan泪。他用愤怒的大yan睛向小伕子狠狠地一望，颤声说：“我压gen儿没想过不明不白地走！”他倔qiang地站立在yang光下，不肯回屋去，等待着同小伕子打架。幸而王成山从屋里赶chu来，照小伕子的tui上踢了一脚，走到他的面前笑着说：“他不懂事，别同他一般见识。走，我带你到外边玩去。”走chu院子后，王成山又关切地嘱咐他说：“以后你想chu来玩时就告我说一声，我带你一dao儿玩，别一个人luan走旧子久了，他们就对你放心啦。”经过这件事情以后，ju生就同王成山建立了友谊关系，两个人在一块儿闲扯，一dao儿玩耍。为着避免有企图逃跑的嫌疑，如果没有王成山或别的土匪一dao，他哪儿也不去玩。

干老子愈来愈不爱谈话，动不动就向小伕子发阵脾气。近来他有时也到guan家的那里坐坐，或找别的小tou目chou烟喝酒，但每次回来时他的脸上都发着铁青颜se，好像暴风雨要来时的天气一样。所以只要他在屋里chou大烟，屋里就静得怕人；只有当他chu去时候，王成山同陶ju生才能够活泼起来。

王成山是三少的本家侄儿，二十chutou年纪，个儿高大，有一双cu大的手。他本来从十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