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山哥，你也在想心事？”

王成山胆怯地问：“刚才了啥事情？”

“三支枪都搞了？”王成山吃惊地望着三少。

①河南西南称吃晚饭“喝汤”

哭过一阵后，他睁着模糊的泪凝望窗。窗上的月已经落尽，遥远的什么地方传过来一两声公啼叫。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受着失眠滋味，夜长得叫人害怕！…——

“近几天有人说我的坏话，想撵我离开杆。你看，有人说我从前黑①过朋友，这话他妈的从哪儿说起啊！”①“黑”是动词，意思是陷害朋友。

①土匪为随时应付突发的事变，晚上睡觉都穿着里边衣服。

“是家的叫的？”

“他们把赵二海的枪摘①了。”

停一停，王成山微微笑一下，问：“生，你猜我想啥心事？”

听见王三少叫门的声音，王成山赶快从火边起来，跑了去。王三少来时候，生装已经睡熟了，用睛儿偷偷观望。王三少脸上带一沮丧神情，颜比往日还要黑青，非常难看。他虽然着獭帽，穿着羊袍，外罩一件呢大衣，却冷得微微发抖。擤去了一把鼻涕，王三少坐在火边说：

生躺被窝里，久久不能睡。后来听见王成山叹长气，他忍不住问：

很显然，刘老义还有重要的工作没有完，所以他一面说话一面走，不肯为王成山多停片刻。王成山摸不着脑，走来把大门关好，回到屋中，坐在火盆的旁边纳闷。小伕跟着回到屋里来，没有敢说一句话，又坐在原来坐的矮凳上。生回到床上躺下，无聊地翻着书本，心里却在研究着刘老义和王成山最后的两句对话。他现在已经明白黄昏前刘老义来找王成山曾谈过一个秘密的重要消息，这消息同他的老有关，而且对王三少极端不利。老近两天来每晚上都要去，今夜到现在还不回来，也一定与这有关；但究竟是什么事情，却无法推测，也不好贸然向王成山探问。他正在胡想着，王成山回来向他说：

“别你妈的听风就是雨！刚才这件事跟你三叔属也不相，快安心睡去吧。老现在没有工夫跟你谈，我的小乖乖儿！”

“还是那句话：要是我自己能有一支枪…”

“明儿老会对你说的，现在快去躺你妈的怀里睏觉吧，别冻下病啦叫老心疼！”

①缴少数人的枪叫“摘”缴多数叫“揽”其初都是土匪的黑话，后来变成社会上的普通话，现在又该被人忘掉了。

①“打憨”就是“打死”

“你自己有啥心事？”

看侄儿不一声，王三少不便再说下去。把纸烟完以后，他地叹气，取去帽，钻被窝。陶生本来是脊背朝着老，这时就装睡意朦胧的样翻转；避免老搂抱着他。但王三少嘴中的气息是那样难闻，不到十分钟，生再也忍受不下去，只好把再翻转一次。当王三少把他往怀里搂抱时候，他曾经挣扎一下，但忽然一想，便不再动了。因为他觉得许多天他都被老搂着睡觉，两个人都穿着几层衣服①，自来没见老有不好的动作。很可能王三少对待他确实是于父的慈，刘老义说的话只是一最坏的误解，甚至是一诬蔑。尤其是他已经知王三少近来正自顾不暇，纵然有坏心思，想来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样翻来覆去地想着，陶生一直到王成山在床上扯起鼾声时还没睡。不过为怕老发生疑心，他不得不假装睡得很熟的样，因为他晓得王三少也在醒着。不晓得熬了多久，觉到老已经睡熟，于是他想到母亲，想到前途，泪滔滔地向枕上去。

“可不是都摘了！”

王三少，兔死狐悲地咂一下嘴，没再说话。他走去把屋门闩好，又用两木好，然后把手枪放到枕边，脱去大衣和棉，坐在被窝里，慢慢地着纸烟。王成山又坐回火盆旁边，抱着步枪，低着不一声。过了一刻，王三少去烟灰，说：

“二海跟三海当场就打憨了①；那一个姓王的带着彩墙跑啦。”

“生，不要等你老啦，你先睡吧。”随即王成山又吩咐小伕：“把烟家收起来，你也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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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晚没有瞌睡。”

“人呢？”

“你在想我老的事情。”生唐突地回答说，想探一丝风。

王成山的声音忽然带着恐怖的调：“是不是喝汤①前你对我说的那件事？已经有人下毒手了？”

“成山，睡觉要机警一，年轻人总是瞌睡太大！”

“我没有想他的事情，”王成山忧郁地说“我想的是我自己的事情。”

王成山把猛一抬：“你还没睡着？”

，这是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