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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章
小伕子坐在火盆边栽盹。同院的老百姓都已经睡了。陶ju生躺在王三少的烟榻上,等候着三少回来。三少的烟家ju非常讲究:盘子是紫檀木的;灯是一zhong名贵的白钢“十件tou”①,风圈上有工细的透hua图案;盘子边放一gen烟枪,葫芦是南玉的,嘴子是玛瑙的,年shen月久的沉香枪杆呈着紫红se,油浸浸的;盘子上有一个cu大的镶银的犀niu角烟缸,一个半大的象牙烟缸,还有一个扁圆的广东产的jing1致的niu角小烟盒。所有这些烟家ju,以及钎子,挖刀,小剪之类,样样都给小伕子ca得没一点灰星儿,在灯光下闪闪发明,而紫檀木烟盘子光亮得照见人影。ju生和王成山虽然都有几分讨厌烟鬼子,却喜huan三少的这tao家ju。每当三少不在屋里时,他们就不guan小伕子心里高兴不高兴,躺下去玩弄这些可爱的小家ju消磨他们的无聊时间。如今,他们又在学习烧烟了。
①一zhong很排场的烟灯名字。这zhong烟灯,拆卸开一共有十个零件。
王成山的手指又cu又ying,十分笨拙,不会使烟钎子灵活地在手中转动。而且由于pi肤太cu涩,钎子上的烟膏总爱往指tou肚上粘,愈心急愈不会烧成烟泡。陶ju生虽然在chou大烟这事上算得是“家学渊源”但自己却没有一点经验,仅能把烟泡烧熟罢了。王成山失败之后,就把烟钎子递给ju生,两个人又对调一下地位。ju生好容易把烟泡gun大,gun圆,安上斗门,但当bachu钎子时却把烟泡弄碎了一半,那一半留在斗门上的也不通气。他把钎子放在灯上烧热,把斗门上的烟泡扎通,然后把烟枪送给王成山,他自己替王成山照顾着对准火tou。王成山xi一口,pen一口,连一点烟气也xi不进肚里去。xi过了几口之后,他满足地笑起来,把烟枪推给ju生。ju生同他一样xi不进肚里去,胡luan地把烟泡糟蹋掉,就把这一tao玩意儿放下,随后从枕tou下摸chu来几本残破的《三国演义》。这是他干老子近来唯一的随shen读wu,没事时就躺在灯旁看,有时还带着一zhong了不起的神气,摇tou摆脑地念chu声来。ju生在小学就读过《三国演义》;近来他偶然也拿chu来看一回两回,但主要是看看每一本前面的石印图像。一看见ju生又把《三国演义》拿chu来,王成山就立刻抓去一本,用他的cu笨的手指去沙啦沙啦地翻著书页,仿佛他自己也能够读书似的。
倘若在平常时候,王成山会要求ju生给他讲一段三国故事,但今晚他晓得ju生心里很难过,所以就自己拿起一本书用自己的办法消遣。luan翻一阵,没见图像,他才恍然大悟他把书拿成倒tou,把后边当zuo了前边。改正了拿法之后,他仔细地把每一幅图像研究一遍;gen据看土戏所得的一点知识,他猜断谁是关羽,谁是张飞,谁是周瑜或诸葛。看过图像,王成山又继续去看正文。其实他并不想晓得正文中讲些什么,他只在聚jing1会神地,用心用意地,向密密的方块字群中寻找他所要寻找的一个字,不,最好说他企图从一个无边的迷阵中发现chu一个奇迹。过了好久,他终于发现了,于是向ju生得意地大声叫:
“看!看!我找到一个‘王’字!这是我的姓,我就只认得我的姓!”
ju生ma上从枕tou上翘起shen子,一看,笑着说:“这不是‘王’字,是个‘玉’字。”
“不是个‘王’字?”王成山问,觉得奇怪了。
“是个‘玉’字。你看,”ju生用指tou指着说“这里还有一个点,没有点才是个‘王’字呢。”
“哈!只多一个小点儿!”王成山把书本拿近yan睛,仔细地研究一下,又说:“真的,我也记得‘王’字没有这个点儿!”
村中突然有盒子枪响了几下,跟着又响了两声步枪,于是满村的狗狂叫起来,成群的乌鸦从树抄惊起。王成山机警地从床上tiao起来,一个箭步tiaochu屋门,三步两步地tiao到大门背后,贴着墙gen,从墙yan向外张望,又推上一颗ding膛子。陶ju生和小伕子都tiao到窗口,倾听着外边动静,jin张得连呼xi几乎停止,心tiao得像ma蹄一般。过了几分钟,听见一群人从村中的大路上匆匆走过,以后没有再听见什么,只是狗仍然在到chu1luan叫。小伕子不放心地向ju生剜了一yan,好像是警告说:“不准动,别想逃跑!”随即他迅速地走chu屋子,跑去同王成山站在一起。ju生多么想跑去同王成山说句话,多么想晓得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因为怕别人怀疑他打算逃跑,他只好孤零零地守候在原来地方。一会儿,他看见王成山小心地把大门打开,探chu半截shen子向左右张望。又过了片刻,有人在大路上用石tou向狗投掷,并故作威吓地把枪栓拉得哗啦响。于是王成山走chu去了。
“老义哥,”王成山的声音在院外问“啥子事情?”
“小事情,已经了啦,”刘老义在几丈外回答说。“二更天了,你为啥还没睏觉?”
“我正要睡,听见枪声跟pi子炸①,就chu来看看动静。到底是啥子事情?”
①“pi子炸”就是狗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