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杆子在第二天离开薛岗，连着转移了几个地方，都是白天走，晚上盘住。一天下午，天seyin沉，刮着北风，好像要下雪的样子。陶ju生一个人在屋中看门，无聊地玩弄着一支步枪。突然一个蹚将从外边跑进来，告他说他的二哥正要被拉到村边枪毙。虽然蹚将们拿这样恶消息吓唬他不止一次了，但他却不能不信以为真，因为打死人在土匪中本来就等于儿戏。他从地上tiao起来，跑chu大门，又tiao过一座墙tou，拼命向村边跑去。村边的沟沿上果然站立着几个蹚将，从沟下面发chu来一响枪声。ju生跑进人堆中，发现在沟下面被枪毙的并不是他的二哥，而是胡玉莹的舅。这老tou子的后脑勺中了一枪，红hua脑浆细细地从伤口liuchu，玷污了他的苍白的tou发和胡须。但他还没有死，依然在地上挣扎，用双手抓jin草gen，吃力地向前爬动。独yan龙李二红站立在老tou子背后，一只手提着手枪，一只手卡着腰，lou着黄牙微笑，欣赏着被杀害者在他的yan前受苦。沟沿上的蹚将中有人动了恻隐心，向老tou子的背上打了一枪。老tou子登时把两tui伸直，不再动了。

胡玉莹的舅刚断气，从村中发chu来一阵哨声。蹚将们都向那哨声跑去，没谁向老tou子再看一yan。ju生噙着yan泪，脸se灰白，呆呆地跟着土匪们跑进村子，一句话也没有说chu口来。在走过他们盘的那家大门口时，正遇见赵狮子和陈老五们一群人从里边匆匆chu来，把他叫住。从狮子手里接过来灰se饭nang，他跟着他们往村子的中心集合，yan前一直在飘动着老tou子被打死时的凄惨场面，同时心里重复着一句谴责的话：“胡玉莹不该逃走！”赵狮子和陈老五都同他说话，狮子还拍了拍他的touding，但他却一句话也没有听清，只故意装zuo听清楚了的样子微微一笑，从鼻孔发chu来嗯嗯的答应声音。在票群中发现了他的二哥。他没敢走近二哥，而且回避着他的yan光。当杆子chu发的时候，ju生从票群的旁边跑过。芹生悄悄地用yanse呼唤他走到shen边，告他说：“ju，胡玉莹的舅刚才给枪毙了。”他点一下tou，用鼻孔“嗯”一声，赶快走开了。在路上，他时常从远chu1偷偷地望二哥，心上飘浮着可怕的幻影：俨然二哥也像那老tou子一样，死在他的yan前，在地上挣扎着，颤栗着，liu着脑zhi和鲜血。

天se愈来愈yin沉，沉重的云块压着村庄里干枯的树梢。杆子在荒凉的原野上走了半天，翻过了不少岗坡，踏过了几条结冰的小河，却很少看见人烟。yanluan①时候，杆子到一座寨外停下，大bu分的蹚将和全tirou票都坐在离寨门半里远的大路沟中避风，只guan家的带领着少数蹚将走到寨门外的打麦场上。寨门jin闭着。几位老百姓从寨墙上louchu来半截shen子，等着和走近来的蹚将说话。从蹚将群中走chu来两位善于言辞的人，站在寨墙下，很客气地向守寨的人们jiao涉，希望不费力骗开寨门。“我们是李水沫的杆子，”他们向寨上招手说“跟你们围子里都是朋友。请你们把围子门开开，让我们在围子里盘一夜，保险在围子里一gen草也不会动一动，动你们一gen草算我们不够朋友。”守寨的老百姓很客气地拒绝开门，说围子里没有地方住，围子门也用土封起来了。他们请蹚将朋友们盘在别的村庄里，不guan要什么他们都尽力照办。这样，寨上和寨下，你一言，我一语，jiao涉了好久，渐渐地成了僵局。寨墙上louchu了很多人tou，胆大的俯在寨垛上向下观看。蹚将们也有不少人走到寨墙下，窥伺着爬寨的机会。最后刘老义忍不住向守寨人骂了起来，守寨人一面还骂，一面赶快向左右散开。刘老义首先向寨上开一枪，战争就跟着开始了。

①“yanluan”河南土话，指黄昏较nong1的时候。

守寨人躲在寨垛后，用土炮和砖石瓦块向外打，使土匪们不能够接近寨墙。蹚将们一bu分躲在寨边的土地庙内和麦秸垛后，向寨上呐喊she1击，一bu分向左右抄过去，把整个寨包围起来。寨墙上每有一次土炮响，总是先有qiang烈的红光一闪。那些围近寨墙的蹚将们看见红光时即刻向地上伏下或向麦秸垛背后一躲，等炮声响过后又louchutou来she1击和叫骂。陶ju生起初还gan到微微的恐怖，但随即就被这战争的场面所诱惑，只觉得jin张和有趣。他直着shen子站立在大路旁边，一点也没想到会有危险。瓤子九蹲在他的旁边观战，在他的tui上打一ba掌，骂他说：

“快下去，妈的枪子儿打到你tou上会打个疙疸哩！”

“ju，下来吧，你站在那里，寨上的人会看见你的！”芹生跟着用小声叫他。“来，快蹲到我这里！”

“没关系，”ju生摇tou说“土炮打不到这儿来。”

芹生焦急地说：“谁说！土炮也能打里把路哩！你怎么这样不听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