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杆子在半夜chu发，走到天明以后盘下来，下午又走。因为票房没有跟着来，所以行军的速度极快。沿路附近的小gu土匪，一听说李水沫要打红枪会，争抢着前来参加。当大队人ma进入到离红枪会地带三十里以内的时候，太yang快落了，所有的二daomao子①都带领着成群的贫穷农民，拿着土枪和刀矛，陆续跟随在杆子后边。往日，红枪会打进非红枪会的地带，认为村村通匪，大肆烧杀jianyin，并且趁机会抢劫耕niu农ju和各zhong能够拿走的什wu。如今土匪去打红枪会，穷百姓随着前往，一则报仇，二则要照样抢劫东西。起初蹚将们不断地骂他们，不要他们，但跟随的人群仍然不断增加。后来蹚将们也乐得这样更声势浩大，更可以给红枪会痛快地报复一下，索xing沿路号召穷人们跟随一dao。这样一来，杆子很快地变成了可怕的宽阔洪liu，在苍茫的暮霭中向红枪会地带奔涌前进。

①义和团时代，中国人称洋人为“大mao子”降随洋人的小汉jian称zuo“二mao子”后来，跟着土匪混的人被称zuo“二daomao子”“二dao”就是“二等”的意思。

已经是旧历的腊月下旬，月亮迟迟地不肯chu来，黑夜的原野上呼啸着尖冷的北风。土匪的洪liu冲进红枪会地带以后，大地立刻在枪声和杀声中沸腾起来。红枪会因事前来不及集中力量，只有零星的抵抗，每一chu1的抵抗都迅速地被洪liu粉碎。土匪们每打进一个村庄，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见房子就点火。本来草房子见火就着，又因风势一cui，燃烧得越发猛烈。那些跟随来的小gu土匪，二daomao子和穷人，特别的喜huan抢东西，连破衣服，niu绳子，犁，耙，锄tou之类都要。如果遇到niu或驴，他们常常会因为争夺而互相吵骂，甚至拼命。也有不少人因为只顾抢东西和队伍脱离，被隐藏在村庄附近的零星红枪会突然捉住。来不及抵抗就死掉。烧杀抢掠到ji叫时候，李水沫带着他的主力在一座大的村庄盘下。一bu分地位较低的蹚将们监视着抢来的女人们赶快zuo饭，一bu分蹚将们被派去村外布哨，地位较高的都找地方休息和过瘾。但那些跟随来的零星小gu，二daomao子和穷人，依然在周围的村庄中放火和抢劫，luan得像没王的蜂群一样。

陶ju生跟随着义父薛正礼的一gu盘在高guan家的不远的一座院里。可是他同赵狮子们几个人到屋里打一转，立刻又跑了chu来，站立在大门外的末子堆上①。周围的村庄燃烧得越发猛烈，touding的天空变成了一片红se，把月光照得昏昏苍苍的毫无光彩。向刚才来的方向一望，约摸有四五里宽，没有尽tou的都是火光。不过那些全是草房的村落，一烧就完，所以向远chu1望去，许多地方的火光已经转暗，仅有树梢上和低压的天空里反映着酱紫的颜se。刘老义和赵狮子们对着这燃烧的夜景非常兴奋和满意，时常忍不住向天上放枪，像顽pi的孩子一样。ju生虽然也兴奋，但在兴奋中夹杂着莫名其妙的悲痛gan情，因而他的大yan睛充满泪水，脸颊绷jin，嘴角痉挛，故意装chu微笑。忽然，半里外的田野中发chu来一群女人和孩子的哭叫，声音是那样惨痛，刺得他的心陡的一震，起一shenjipi疙瘩。他立刻转过脸去，望见一群女人，有的携着包袱，有的带着孩子，被土匪们围绕着，向一座坟园驱赶，一边走一边挨打。坟园中没有树木，人影在坟墓间可以望得很清楚。起初土匪们搜索东西，随后又进行qiangjian。有许多女人鼓起勇气来挣扎反抗，只见人影在墓影间纷luan地奔跑起来。土匪们的刀光在火光中频频闪动，步枪沉闷地响了几声，一些女人和孩子在恐怖的尖叫声中纷纷倒下。于是坟园中暂时地静下来，只剩下孩子们的偶然忍抑不住呼唤妈妈的颤栗哭声。陶ju生不自禁地把tou低下去，咽下去涌到houtou的一大guyan泪。

①北方农民当冬天闲的时候，从河边或坑边挖起来淤泥土，堆在门口，chun天或秋天和着粪散到地里，这zhong土堆就叫zuo“末子堆”

“他妈的，你们瞧瞧那几个雄货，”赵狮子愤愤地说“真是yan子①得了地，比谁都可恶！”

①“yan子”是“光gun”的反义词。

“朝坟园里打两枪①骇骇他们。”薛正礼吩咐说，他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ju生背后。

①“打两枪”意思是“打几枪”北方口语中的“两”字往往作“几”字解。

“好，让我来酥①他们，”刘老义用平静的口气说，从肩上取下步枪。“我就恨这些霸爷们！”他补充说，向一个站着的人影发了一枪，那人影应声倒地。

①wu品粉碎叫zuo“酥”此chu1作为动词用，等于“毁”字。

“让我也收拾一个。”一个年纪最轻的蹚将说，随即也发了一枪。

那几个土匪愣了一下，tiaochu坟园，像兔子一样向对面的正在燃烧着的村庄逃窜。那个年纪最轻的蹚将连着又发两枪，都没打中。赵狮子把步枪一举，一个正跑着的人影踉跄着栽倒下去。薛正礼喃喃地说：

“不要打中人，骇一骇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