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跟着吧，”另一位蹚将说“这小家伙很有的。”

李沫重新躺下，闭起睛，似睡不睡地噙着烟卷。过了一会儿，外边的喊杀声突然间落下来，沉闷的枪声稠密得像雨一样。他微微地皱皱眉，睁开睛，将烟卷一扔，从躺在对面的蹚将手里要过来烟钎自己烧起来。很快地烧好一个烟泡，肚里，他一翻坐了起来，穿上鞋。“烟家不要收，”他吩咐说“我去看一看回来再。”他下床，上红风帽，从烟盘边拿起盒枪，他连跑带地了屋。就在这片刻之间，陶生决定不同张明才留在屋里，起来追了去。跑大门后家的发现陶生跟在背后，回来看了他一，没有说话。一位护驾的蹚将也看了他一，责备说：

答：“都是护驾的。”

“快回去！妈的枪儿这么稠…”

来到村边，李沫站到一座粪堆上，指挥着他的下。忽然，他旁边有一位蹚将大声惊叫：“唉呀，糟了！”大家向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在约摸一箭远；赵狮的枪筒正被一个大的农人抓住，两个人拼命争夺，而另一个农人拿一把大刀从赵狮的背后赶来，再有三四步就可以把赵狮一刀劈死。就在这叫人不能够呼的当儿，生只听见一声枪响，拿大刀的农人应声倒下；又一声枪响，那个夺枪的农人也倒了下去。赵狮在最后倒下去的农人的上补了一枪，然后叫骂着追上了薛正礼带的一支人。生松了一气，向家的望了一，才恍然明白原来是家的发了两枪。可是家的已经把光转向另一个方向，指挥着一个拿步枪的蹚将：“打那个。…好。打倒了。再打跑着的那一个，快打！”受指挥的蹚将发一枪没有打中。他怕那人跑坟园，就从边蹚将的手里要来步枪，不用瞄准，随意发一枪果然打中。“你们只可以吃屎，”他嘲笑说“我闭住睛也比你们打得准。”有时连着几枪打死几个人，他就对左右兴地说：

生的义父这时候正带着一起人冲红枪会集结最多的地方，像一凶暴的旋风一样。红枪会的快枪毕竟太少，主要的武是土枪和刀矛之类，所以在薛正礼冲之前已经有惨重伤亡，依赖着一拼命的决心支持攻势。薛正礼带的都是杆里最能打仗的人，而枪支又最好，吃不住他们三冲两冲，红枪会纷纷地垮了下去。一看见红枪会的阵势被薛正礼的一支人冲了，二驾也带着一支人反攻去，于是两支人像剪刀一样地从两边把红枪会向一个狭窄的洼地驱赶。那些分散在附近各村庄的零星匪和二，这时候也都从四面八方跑过来加战斗，越发使红枪会没法应付。在这可怕的混战中，红枪会没工夫哈怪声，任何人都没有工夫再发喔吼和喊叫，战场上几乎只剩下奔跑声和短促而沉闷的枪声。

“你跟来啥？快回屋去！”

太闪边了。喊杀声渐渐远了。陶生仍然立在村边的粪堆上，朝着红枪会逃去的方向张望。田野间到横着死者和负伤者，有少数负伤者在麦田里蠕动和挣扎。大路上和没有长庄稼的赭黄耕地里，到有红枪会抛弃的武：刀啦，矛啦，矛上的红缨啦，都在寒冷的光下闪着凄凉的光彩。两里外的一座烧毁的村庄旁边，在红的墙和绿的田野之间，有三四匹向前奔驰。其中一匹白正是刚才从红枪会中夺得的，如今骑着李沫的一个护驾的。那匹大的枣红上骑着家的，另一匹栗骑着二驾。生怀着天真的羡慕和崇拜心情，凝望着枣红上的耀的红风帽…——

红枪会本来也没有什么严密组织，一看被赶洼地，四面八方都有土匪，自家人一个跟一个地倒下去，立刻失去了作战勇气。他们的首领骑着一匹白在后边督战，用嘶哑的声音叫着：“快把符吞下去①！快吞符！上去呵！”他正在奔跑着，嘶叫着，用大刀威吓着后退的人，突然一歪，栽下去。一看见首领被打死，大家像被野兽冲散的羊群一样，纷纷地争着逃命。土匪在后边地追赶着，喊杀声和喔吼声重新起了。

①红枪会认为吞过符以后，只要心诚，可以不过枪刀。但符的力量只能维持几个钟，所以过几个钟再吞一次符方能够避免伤亡。

来的时候就料到了家的会把这样艰难沉重的担放在他上，薛正礼扭转脸嘱咐生说：“娃儿，你同张明才留在这儿，别走动。”话一说毕，他毫不耽搁地站起来，提着枪往外就走。除掉五六个必须护驾的蹚将之外，其余的都跟着他一去了。

“快去把（风）牵来！”李沫命令说，文弱的苍白的脸孔上兴奋的笑意。

“瞧瞧，丢麦个①也没有这么容易！”

“我跟着看看。”生勉地陪个笑脸说，心中很怕。

“他是想找他的老哩。”不知是哪一位蹚将又这样解释一句。

家的生气地骂：“护你妈的×驾，老不要一个人护！快都跟薛二哥去，叫老清静一会儿！”

①麦在地里割倒之后，为装车方便起见，捆成腰的捆，叫“麦个”“丢”是从上往下扔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