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娘生我的时候，吃不饱，穿不，不满月就打开冰凌洗衣裳，遭落得一是病。我要是成了家，有个媳妇给她老人家端碗喝，也不枉她老人家生咱养咱，苦了一世。”

“娘还活着，可是睛早啦。十来年以前就得我替她穿针，现在大小针线活都得央人。”

“谁说不是！”刘老义同意说。“下指望吃下力气积攒钱，苦一辈也别想办起一个人呀①。”

“你们这些鳖儿，竟然敢不听从老的命令。老今儿非要枪毙你们几个不可！你们是这样没有纪律，老你们八辈儿祖宗！”他转向站在旁边的跟随人咆哮说：“快拉他们几个来给我敲了！”

姓吴的又说：“俺老弟兄四个，只有俺老一个人成了家，三个叔都耍光汉苦了一辈。俺弟兄三个，大哥没有女人，如今已经半截土了。二哥去吃粮，好多年没捎回来一封信啦。你想，我要是不赶快个女人，看俺这一家人就要绝啦。”

”

“我×你妈们，你们这一群‘望乡台上打楞楞’①的家伙，敢在火线上把老的话当成耳旁风啊！你们想想看，这一带都是地，不是地②。咱们是趁人家不防备打来的，可不是人家下帖请来的。人家正在前边打徐寿椿，冷不防咱们打后边抄了窝，一气烧杀了三十多里，人家不会跟咱们甘休哩。”他了一气，继续咆哮：“不用说，人家的大队人夜黑儿就接到了不知多少封信，上就会涌过来。老现在要问问你们：要是人家排山倒海地涌来啦，你鳖儿们是顾女人呀还是顾打仗？…你鳖儿们为啥不回答呀？我你们八辈儿祖宗！”

刘老义们走近那些抢有女人和牲之类的蹚将群，把李沫的命令叫来，但没说谁不去就把谁枪毙。那些胆怯的和亮的小蹚将和二，有的无可奈何地把不重要东西扔到田里，有的毅然决然地拉着女人和牲回就跑。刘老义们半真半假地喊叫着不让他们逃，还故意打了几枪，然后带着余下的一分转回大庙。有一位三十多岁的陌生蹚将，掂一支本地造步枪，带着一位壮实的年轻媳妇，一边走一边同刘老义攀谈，显然他希望同刘老义个朋友，必要时请刘老义帮他忙。因为他的脸孔同走掉的王成山有相似，陶生立刻对他发生了好。从刘老义同他的谈话中，生知这位陌生的蹚将姓吴；而且知他是今年天才下蹚的。刘老义也很喜这位姓吴的，送给他一纸烟，用睛笑着问：

“我的老母亲还能够连连补补，稍微细致一的活也不能作啦。”

①婴儿站在大人手掌上，站又站不稳，然而很快活，这在我的故乡叫打楞楞。望乡台是迷信传说死后魂

“吴大哥，你拉的这一位还怪枝楞的①，也一定很能活。你打算把她留下呢，还要等着她家里来赎？”

刘老义说：“对，对。”

“我要留下她过日，”姓吴的说。“有钱人娶十个八个姨太太有的是；像咱们这下力人不当蹚将连半个女人也不到手，所以为了娶老婆也得下。”

①形容一个女人净，利落。

刘老义动心事地沉默片刻，然后擤把鼻涕，耸耸肩，关心地问：

左右的跟随人面面相觑，都不肯执行命令。那群被骂的蹚将们都吓得变脸失，不敢声。李沫没有持他的可怕命令，又转过脸来骂着：

“老母亲还活着吧？”

①办就是买，如买货叫办货。

当他们一群人走到大庙门前时，家的已经等得不耐了。他愤怒地到台阶上，盒枪向空中连放三响，望着那些拉有女人和牲的蹚将们大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