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夜后慢吞吞地现的，是一形庞大的野兽。

微微张开的中，红得像鲜血一样，长牙映照着月光，一闪一闪。

若是老虎。一般是黄加黑条纹，但这只老虎上却没有任何条纹图案，是一只漆黑一团的老虎。

夜间的院里，只有夜和那位穿黑狩衣的男站立在月光下。

在一年里，诞生、旅行、成长、衰老、死亡——香鱼要经历这一切。

只剩骨的鱼摆动着背鳍、鳍和尾鳍，在月光下游向黑虎和骑在上面的人的方向。

碟里只剩下连骨鱼、背鳍、鳍和尾鳍。

“知怎么吗，晴明？像我刚才那样，鱼骨很容易就来了。”“是手忠辅教你的吧？”“没错。自从黑川主那件事之后，他总会时时带些从鸭川河捕获的香鱼到我家。”博雅去掉背鳍和鳍，嚼起了鱼。

这黑虎上，骑坐着一个人。

“晴明，是式神吗？”博雅见了，问。

的确是一只老虎，但的颜却不同。

于是，只有和骨的香鱼竟然就这个样缓缓游动起来，仿佛碟里有在动似的。

当骨鱼接近时，黑虎就像咽里蓄养着闷雷似的发低沉的咕噜声。

香鱼的寿命是一年。

绿莹莹的珠在黑夜里像磷火在燃烧。

“夏天时仍像叶般青绿的、健壮的香鱼。到了秋天就变得衰老，呈现黑糊糊的铁锈。简直就像看着人的一生啊。”接着，博雅又用筷扒下鱼周围的。

“哎，晴明…”博雅用筷撕扯着香鱼的尾鳍，嘴里嘟哝着。

“原来是那东西。”“为什么把它放在这里？”“其实是有客人要来。”“客人？”“在你决定要来之后，对方派家人来过。说是那人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要见我一面。”“那位客人要见你？”“对。我跟他说了，已和友人有约在先，但对方还是说无论如何要过来，只好决定让他也来了。杯是为他备下的。”“那位客人是谁？”“他嘛…”晴明把杯端到边，呷了一酒后，脸上浮现无法言喻的表情。

“这位大人亲自前来，大概是有事相求。他平时不会轻易动的。”“噢？”“他要求的事往往是很麻烦的。”“所以你要说他是谁呀！”“不，既然是他，就用不着我现在特地说来了。”“为什么？”“因为他已经到了吧。”晴明的目光移向院，只见一位穿唐衣的女站在月光下，上带着朦胧的青光。

他将背鳍放在鱼骨上，将鳍放在鱼左右两边。

“真是…”博雅脱而。

这是一个穿黑狩衣的男。

“什么事？”“我刚才就注意到一件事。”“什么事？”“就是放在那里的杯。”博雅用神示意放在一旁、一直空着的第三只杯。

“哎，晴明——”博雅拿起杯，望着晴明。

这猫小得让人以为是猫崽，但从样貌四肢来看，应该是一只成年的猫。

“老虎？！”博雅变成了半站起来的姿势。

老虎慢腾腾地拨开黄龙牙的草丛，从停下脚步的夜旁走过来。

晴明的脸上呈现既似困惑、又似苦笑般的表情。

正在扑向香鱼的老虎突然消失了踪影。

碟里是刚才博雅吃剩的香鱼。所谓剩下的分，也就是鱼连鱼骨、背鳍和鳍以及尾鳍而已。

他左手拈住鱼，慢慢掀起，把鱼连骨一起从鱼拿开。

晴明微微，说：“夜，是那位大人到了？”“是。”‘被叫“夜”的女。

“唉，这鱼骨得还真利索！”博雅左手拈着鱼连着鱼骨，碟上留下完整的无骨鱼。

博雅看见的东两就到此为止。

“是带鱼的香鱼。”博雅说。

“像这样来吃秋天的香鱼，我不免觉得罪孽重。但如果问我：要是在它没有衰老时吃掉它，就不会罪孽重了吗？我又觉得，那样也是罪孽重的。这可真是烦恼的，晴明…”“噢。”“大概人吃什么，就是在剥夺那东西的生命吧。不剥夺别的生命，人类自己又无法活下去——由此说来，人活着本，就是罪孽重的吧。”博雅放下筷。

“它的尾是一分为二的

最后，用筷尖挟起尾鳍，放回它原来的位置——与鱼反向的、鱼骨的另一。

这个人并非跨坐在黑虎上。他侧坐在无鞍无垫、光溜溜的虎背上。望着晴明，笑容可掬。

“带他过来吧。”“已经来了。”夜说话之时，有东西从她背后走了来。

是一只黑的小猫。

“不必惊慌。博雅。”晴明把自己的筷伸向博雅的碟。

晴明将筷尖在鱼上，中轻轻念咒，然后对着香鱼“噗”地了一气。

香鱼在秋天产卵。孵的小鱼顺河而下海，在海里成长之后，再返回原来的河。时间正在樱落下的前后。

“嘿！”穿黑狩衣的男挠挠后颈，躬，伸右手，从草丛里抱起一只小动。

接着的一瞬间——“嗷！”老虎吼叫着，向香鱼纵扑去。

借着月光仔细一看，原来是香鱼的骨。

“所以，每当我在这个时节吃香鱼的时候，脑里不知不觉就会涌各各样的问题。”博雅左手起鱼，右手住鱼。

晴明用筷尖挑起躺着的鱼，理一下鱼和鱼骨，让香鱼骨成为在中游动的姿势。

“啊…”博雅见了，不由得轻呼一声。

小猫不停地呲牙咧嘴，正啃吃着什么东西。

在清澈的河里靠硅藻长大，到秋天温下降时，随着一场场雨来到下游，再次产卵。产卵后的香鱼，无论雌雄都会死掉。

“很少见嘛，晴明，你也会那样的表情啊…”“真的为难。”“为难？是你为难吗？”“对呀。”“他究竟是谁嘛？”博雅饶有兴味地大声问，前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