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微笑，轻轻阖上双“珍儿的脚…”

“我知了。烦请汤妈妈先去回了那丫，说我过会儿就来。”亦珍对早前汤妈妈背女论语的事犹有余悸，这会儿仍一派斯文，慢悠悠。

汤妈妈一愣。

汤妈妈这才推门了东厢的明间。

“只是这不过是我娘亲的私心罢了，总要问过珍儿才好。不缠足，到底是一时适意，只怕将来要影响珍儿说婆家…”

到了厢房跟前，汤妈妈微微提了声音：“小。”

待汤妈妈一走厢房，亦珍才暗暗松一气，回到内间，取了两条新打的绦，装在小樟木匣里，又对着梳妆台上铜镜里隐隐约约的人影左右照了照，上下检视，觉得并无不妥，这才捧着小匣了东厢，经抄手游廊到母亲曹氏的正房前，伫足倾听。见里并无动静，遂轻轻了内宅，穿过垂门，到了大门。

“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禀过我家小。”汤妈妈忍了笑，返回内院，往亦珍住的东厢而去。

“小，隔顾娘家的英儿遣了丫来，请小过府一叙。”

汤妈妈躬从屋里退来，在外间的矮脚榻上半坐半躺，眯瞌睡。

曹氏静默片刻“就依妈妈的主意。妈妈忙了一早，也去外间歇息一会儿罢。”

汤妈妈自己倒并不曾缠足，一是因为幼时家境贫穷，并不讲究这个，二是后来卖了曹府丫鬟，要活伺候夫人小，东家哪耐烦要个裹着小脚行动不便的？

汤妈妈抿嘴一笑：“是。”

曹氏既想让珍儿自在快活，又怕将来珍被婆家嫌弃，不是不为难的。

“隔顾娘家的英儿遣了丫过来，请小过去玩儿。”汤伯指一指正坐在门边条凳上吃香瓜的小丫“在等小回复呢。”

汤妈妈眯了一会儿，忽听得外院“嘀铃铃”两声清脆铃响，忙下了矮榻，先绕内室，见曹氏仍睡着，这才小跑着从内院来，过了垂门，来到外院。

“来罢。”里亦珍应。

汤妈妈摇摇“夫人正睡得沉。”又问：“什么事？”

了。”

汤伯见自己家的来了，问：“没吵醒夫人罢？”

曹氏是裹了脚的，然而并不是山西大同等地那须合瘦小尖弯香正七字律的小脚，而是细长且纤直的扬州足，因长且窄，穿在绣鞋里，显得十分纤秀好看。

这样的苦楚，让珍儿也受一遍？汤妈妈想一想都觉得心疼疼。

汤妈妈，夫人自裹了脚，稍微立得辰光久些便吃不消，路都走不远。从此只能大门不，二门不迈地起了大家闺秀。当年自京里一路到松江来，夫人受的苦，她都是看在里的。晚间在客栈投宿，关上门，将裹脚布慢慢地一层层解开来，整个脚酸疼胀，碰一碰都钻心似地疼。

汤妈妈想一想，：“依婢看，小是个极有主意的，夫人为她打算着想，小必定能会夫人的一片苦心，弗如寻个机会，问一问小自己的意思罢。”

如今听曹氏提起珍儿的脚，汤妈妈轻声问：“夫人的意思是——”

曹氏浅浅一笑“以前祖母在世的时候说，女十岁缠足，一缠就是一辈，这苦楚也是一辈。我是吃过缠足的苦的，也尝过这其中的不便滋味。因此一直私心里，不想让珍儿再受一遍我受过的苦，遭过的罪，向来也就不曾对她提起过。”

“妈妈，汤伯，我到英儿家小叙，晚饭前便回来。”

那穿松绿边长袖短衣，一条鸭卵青长裙，梳着双髻的小丫看见汤妈妈来了，把手里攥着的一把香瓜壳往手帕里一兜，站起来，矮一福，齿清晰伶俐地说：“汤妈妈，我家小着我过来，请你家小过府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