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活着。
她又问斜日,你到底把遣风弄哪儿去了?
斜日说,遣风还好端端地活着。
她抓着斜日的衣襟近乎恶狠狠地追问,遣风…你…还有你们!你们到底把遣风怎么了?
斜日拂去她的手,只是淡然道:别问,若你想他好好地活下去,便什么也别问。
她知道斜日从不开玩笑,这宫中也是开不得玩笑的地方。她听话地不再追问,一年后父王驾崩,沧江哥哥顺利登上王位。然父王逝世前封斜日为辅政殿下,授她督政大权。
传闻父王私下里还授了斜日一道密旨,上可制约新王,下可调动整个革嫫兵马——斜日从不曾出示密旨,更不曾掌理天下兵马大权,这些到底只能是传闻。
一年后,檀妃归去,檀妃宫改为斜阳殿。
又过一年,也就是罢月及笄那年,她拥有了自己的宫宇殿阁。
还是那一年,她在宫中,在腊梅含香的那季见到了久别的遣风。
沧江二年,腊月初一,宜破土,忌会友。
脱去那身象征着贵族身份的赤袍,遣风披着雪,于腊梅树下伫立久久。任风雪覆肩,仍不动不摇。
一眼望去,罢月几乎以为他已埋入那截雪中,与树同体。
她踏着雪朝他走去,愉悦地大叫着:“遣风,你回来了?”
不曾想,遣风忽然单膝跪地“遣风给小主请安。”他低垂的脸颊上不显半点情绪,喜怒一概不见。
“遣风,这里就咱们俩,你不用对我施礼的。”罢月抬起手来拍去他肩胛上的厚雪,渐渐现出他一身的黑衣黑袍。
她大惊“你这是…”
革嫫王朝一向等级森严,何种人穿何种颜色的衣衫是有定律的。
紫衣为帝王所穿,平常人若是以紫衣示人,轻则人头落地,重则灭族之罪;贵族又称赤族,身着赤袍,住亦住在王宫周遭;一般官宦则是银服加身;商人均是金装金靴;读书人自诩清雅一族,遂着青衫;而国里最多的便是穿蓝衣的工匠和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灰衣农人。
黑衣人藏于黑夜之中,他们若不是游侠,必定是权贵富豪豢养的杀手。
父王也曾养了一帮见不得光的黑衣人。黑衣一族向来是革嫫帝王的秘密武器,既然是秘密武器,自然不足为百姓道也。
这一身黑衣的遣风,又是谁的武器呢?
罢月怔怔地望着他,好半晌竟说不出话来,实在不知从何说起。两年前那一别,银衣仕族出身的遣风不见了,两年后,怎么一身黑衣的他重回宫中?
这两年,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两年前,他被父王的近身侍卫拖出西门的那一天,又发生过什么?
她——全然不知。
“遣风,这到底是怎么…怎么了?你倒是说啊!”他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用沉默敷衍她?他们不过是隔着一步之遥,却如远隔天涯。不!分明比天涯还远,远得望不到终极。
正僵持着,忽听斜阳殿下一个青衣宫人急急跑来。罢月识得她,是侍候斜日的宫人,有个奇怪的名字——九斤半。
九斤半见到罢月小主匆忙行礼,而后用更加匆忙的声音唤遣风:“殿下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