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满头斑发,颇有飘然出尘的神韵。
高翔屏息而窥,直等了约莫顿饭之久,那中年美妇将一卷经念完了,木鱼声敛,轻击铜磐,缓缓转过身子来。
这一看清面目,高翔不禁心弦猛震,一颗心险些从口腔里进跳出来。
啊!这面目过他真是太熟悉了,那微弯的嘴角,上挑的眉尾,那挺直的鼻粱,还有那双澄澈如水的眸子…
他的确从未见到过这中年美妇,但这些清晰的特征,却早巳深深印在高翔脑海中,永远永远也不会忘记。
在这刹那,高翔浑身热血沸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匆匆探手入怀,取出那一幅层层包裹,贴身珍藏的画像。
那幅画像,是他初次离开青城后山石洞的时候,九天云龙亲手交给他的,画上一位绮年玉貌的少妇,怀中抱着一个甫满一月的婴儿。
据九天云龙告诉他:画中婴儿,便是他自己,而那少妇,便是他才满月时,暴病身故的母亲。
他颤抖捧着画像,隔着门窜,仔细与那房中妇人对照,越看越惊,越看越诧,也越看越悲。
天下竟有如此相像的人?
他只知自己母亲早已去世了,这些日子奔走江湖,常在夜阑人静之时,取出画像独自缅怀追忆,所以,母亲的容貌,始终深烙在脑海里,想不到现在在金家庄后园密室中,竟见到一个跟他母亲一般容貌的女人。
她会不会就是自己的母亲呢?假如母亲并没有去世,她为什么不肯回到青城山庄,却躲在这暗不见天日的密室中?
高翔痴立门外,苦思不得其解,眼看房里那中年美妇已经收拾经卷,准备熄灯进入卧室了,心里一急,猛然扬剑挑开了门帘。
那中年美妇闻声返顾,骇然一惊,旋身疾退四五步,轻呼道:“你…你是谁?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高翔含着满眶泪水,缓步走进房门,颤声道:“娘!孩儿是高翔…”
“高翔!”
那妇人脸色顿变,脱口叫道:“你到这儿来于什么?你怎么知道这地方?”
高翔泪水沿颊而下,凄声问道:“您还记得孩儿吗?娘!我是高翔,青城山庄的高翔,求您告诉我,您是不是我娘?是不是?”
中年美妇骇然大震,举手乱摇,道:“不不不!我不认识你,也不是你娘,你快走吧!这儿不是你来的地方。”
高翔颤微微举起那幅画像,又道:“娘!您为什么不肯认孩儿呢?您看,这幅画像,是娘在孩儿弥月时画的,孩儿一直带在身边,日夕思念,还以为您老人家真的已经去世了呢!原来爹爹竟是骗孩儿的,娘啊!您老人家为什么不回青城?却住在这不见天日的地道里…”
那中年美妇突然眼眶一红,两颗晶莹泪水,滚落襟前,但却仍然连连摇头,嘶声叫道:“不!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娘…”
但话声未完,却一把抢过那幅画像,捧在手中,注目凝视,热泪纷落。
她目光透过泪水,从画像移到高翔脸上,又从高翔脸上移回画像,端详,对照,一遍又一遍,不多一会儿,满面都是泪痕,口里喃喃念道:“十八年了,这怎么会是真的?这怎么会是真的啊…”高翔心中已再无疑问,屈膝跪倒,又叫了一声:“娘…”
那中年美妇浑身一震,好象被这个字狠狠刺了一下,突然抛下画像,扭转头去,挥手道:“我不认识你,快走吧!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趁现在没有人发现,你从哪儿进来,快从哪儿退出去,快!快!”
高翔希嘘道:“娘不肯认孩儿,孩儿死也不会走的…”
中年美妇急促道:“你要我认什么?我已经说过,我并不认识你?”
高翔道:“不!您口里虽然不肯承认,但是,您的神情已经告诉孩儿,您一定见过这张画像,您一定就是娘…”
中年美妇长叹一声,道:“孩子,别痴了,世上哪有父母不认骨肉的道理,我的确不是你娘,你的娘,早在十八年前就死了,你爹爹没有告诉过你么?”
她说到这里,忽然一顿,接着,眼中闪露出无限希冀的光辉“你爹爹现在怎么样了?”
高翔摇头道:“我不知道,自从半年前离开青城山庄,我…我就再没有见过他老人家…”
中年美妇脸色顿变,嗫嚅道:“半年前?你是说,你最后一次见到他,迄今已有半年了?”
高翔点头道:“是的。”
那中年美妇嘴唇牵动,似乎在默默记算着什么,良久,良久,热泪又涌眶满目,黯然道:“不错,是有半年了,他逃不过一月之期的大劫,所以才让你离家流狼江湖,这么说来,二师兄真的没有骗我?”
高翔惊讶而迷惑地望着她,悄声问道:“您说二师兄是谁?”
中年美妇突然放声大哭,张臂抱住高翔,凄声叫道:“他为我忍辱受苦整整十八年,最后仍然难免一死,人既然死了,我还顾忌什么,我还在这暗无天日的地道里为什么,为什么…”
她探臂将高翔拉起,沉声间道:“孩子,你进来时,可曾被金阳钟发觉?”
高翔摇头道:“没有,金阳钟有事外出,不在庄中。”
中年美妇俯首略一沉思,毅然道:“走!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