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江宁织造府的粟娘（上）

齐粟娘只听得“皇”字，一颗心便突突直tiao，忍着当面将门甩上的冲动，陪笑dao：“烦公公稍待，民女去换shen衣裳。”说罢，回房换了干净衣裳，又重梳了tou，方匆匆chu门而去。

齐粟娘估摸皇上已奉着皇太后回驾，依旧驻跸在西街江宁织造曹寅的府邸。她坐了油bima车进了西街，从帘feng中隐约见得，各条巷口皆用明黄帐幔遮得严实。因着近晚，一对对高红gong灯列了整条街，怕不有上百对。灯上围着油黄雨幔，灯下侍卫盘查chu入，一个杂人也无。到得角门下车，也见得门前严严实实守着两队护卫营侍卫。

魏珠撑伞接了齐粟娘下车，侍卫们俱是对魏珠笑脸相迎，听他说明事由，便有人奉承：“魏公公原是皇上的哈哈珠子，如今又投了太后的缘，大伙儿还得请魏公公多多关照。”说话间，仍是仔细验了两块腰牌，对着腰牌上的字:“齐氏，面白童女。”上上下下打量了齐粟娘一番，方放了进去。

皇上跟前的小魏太监，在廊口上收了油伞，轻轻甩去水珠，向齐粟娘微微一笑，沿着超手游廊向皇太后所在厅院而去。

齐粟娘低tou跟在shen后，偷yan看得四面皆是琉璃瓦、朱红柱、石青地。廊下百hua齐放，诸般颜se被雨水浸run，在夕yang下愈发jiao艳。廊上挂着八哥、彩鹦、黄鹂等各se鸟雀，不时扑刺翅膀，抖下半shen雨水。间或清啼，和着廊外雨打芭蕉的清声，格外悦耳。

走了半晌，越向里，越见得执事太监、旗装女官在房檐、廊下来来往往，却越是安静。齐粟娘唯听到自个儿的脚步和廊外雨声。那小太监魏珠，明明是一并走着，竟是全无半点声息。

齐粟娘到底在皇帝御船上呆了一月，贵人面前的规矩多是晓得一些，到了一chu1站着不知多少女官、太监的堂阁廊下，便屏声静气，目不斜视。

魏珠向着她微微点tou示意，自个儿揭开锦帘进去，不多问便听到里面有老妇的声音笑dao：“让那小姑娘进来罢。”

齐粟娘shenxi了一口气，理了理衣裳，早有gong女打起门帘，将她让了进去。她不敢抬yan，远远地跪下，结实磕了三个tou，恭声dao：“民女齐氏向皇太后请安，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因着满人规矩大，nu才两字虽是贱称，却是八旗里才pei用，除外便是一品汉臣也不能随意对皇室贵人自称nu才。她是汉女，又不是汉军八旗，便自称了民女。

座上微微有些响动“起来吧。”皇太后笑dao“快过来让哀家看看，那个想让黄河改dao的陈大胆儿，原先订了个什么模样的姑娘。”

太后话音方落，便有了几声轻柔的笑声，座上竟不止一人。齐粟娘微垂了yan，被两个gong女扶起，慢慢向前走去，她隐约记得黄河在历史上改dao了无数次，但人力改dao却是不多见，不过因工程浩大，关系民生，无人敢chu这个tou罢了。陈演一心治水，不顾利害，正遇上了治水心切的康熙，加意回护，也算是陈娘子天上保佑。

她慢慢抬起tou来，看着堂中竖着十二扇通景玻璃围屏，围屏前一座红木剔漆镶八宝座榻，两旁是几张锦面chun凳，锦凳上几位雍荣华贵的gong妃，她自是一个识不得，只能向正中间座榻上的老妇尽力微笑。

皇太后显是知晓她是北方人，打量了一番，又招她近前，看了看她带着茧子的手，nie了nie胳膊，满意点toudao：“生得结实，像个能生养的。”转tou笑dao：“德妃，你看呢。”

齐粟娘早在暗中琢磨皇太后召她之意，此时听得皇太后这般评定，心中苦笑，暗忖自家就算是chu嫁，也是替陈家生养，和皇太后哪里有半点干系？她方才便觉得旁边一位gong妃正细细打量着她，听得皇太后转tou发问，不在痕迹转yan看去。德妃用帕子捂着嘴，笑dao：“太后说得是，听说还是个才女呢。十四阿哥常在臣妾面前抱怨，只说因着是一般的年纪，皇上看着她算学好，他再是上心，皇上也不觉得好了。”

太后与众妃顿时笑了起来，太后笑dao：“不害臊的小猴儿，和个小姑娘吃起醋来。”转tou又笑dao：“粟娘，是叫粟娘吧？”

齐粟娘忙应了一声，只听皇太后问dao：“你这算学是谁教的？”

这话儿早被问过无数次，齐粟娘答dao：“回太后，当初民女被卖到江淮时，是陈大哥的母亲所救，民女的算学是她教的。而后到了江宁，却是一边自个儿看算学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