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有多么的努力去拼竞赛。然而,柔术运动在接触地面、动作缓慢的前提下,它的受伤风险比大多数体育项目低得多。对我们来说,用脚碰头就像一般人向前触摸脚趾。所以这非但不危险,而是健康。每个人都因该为了健康,更具个人情况地伸展自己。”
“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可是,人为什么能这么柔呢?”
“人本身就很柔啊。有些人不知道自己有多么柔软,就因为他们从来没试过。他们觉得因为不能把自己的手指向后掰,所以自己不可能做到劈叉。或者因为不能向前弯曲很多,就认为自己不可能向后弯曲很多。”
“倒也是,我听到过一些关于年轻柔迷的故事,说他们第一次就能靠慢慢滑动做到舒服的完整的劈叉。”
“对于以上的原因是,人的各个部分关节的柔韧性都是独立的。你注意到,刚刚入道的柔术女只擅长一个方向的弯曲,向前或者向后。而某些人则偏好用某一条退做劈叉。可能你要到了晚些时候才会获得自然的柔韧性。这么说吧,女性在九至十二岁时最柔软,但这只是平均来说,而且取决于测试的关节。男性则在几年以后。”
“那么,真是一个顺其自然、合乎本性的运动,而没有危险了。”
“当然也不尽然。拉伤和脱臼的现象是存在的。也有伤了脊椎而半身不遂的。但那是少数。几乎没有丧命的危险。”
江采宁不禁有些失望。这是对于一个不存在危险的世界,所产生的男性气质的失望。
才知道,自己说不定是在暗暗倾向于相信反柔抗议者描绘的那一幕的。
以己度人,男柔迷们渴望着的,不就是极度危险吗?也就是那种以口叼花支撑着整个身体、单脚站立在同伴小臂上、在高空中完成躯干对折的那样的危险,由于不系保险带,时时都有意外的坠落发生,以至于命悬发丝。这才是比刚才紫衣随口一说劈叉什么的要更为本质的真实吧?
忽然地,江采宁的脑海中噌地浮出了一把手术刀,凭空对准安静的女性尸体,颤抖着切了下去。捏手术刀的手却根本看不见,除了刀子在有灵般行走,只是一片虚空的黑色笼罩,不过,闪亮而透明的尸体却为刀气所激发,复活了起来,柔嫩的脏器都折叠而翻转,形成了奇妙大千世界的种种造型,是任何一位画家和雕塑家都不能创作出的。
在想像和幻觉中,他也看到女人们从腰部开始折断,发出青青翠竹绷裂的声音。腹部剖开,内脏像气球一般一堆堆滚落出来,丰盛地铺满了表演的舞台。但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女人余下的身体仍然蛇一样地尽兴扭动。
如果能够通过大脑的努力而看到这些,这才是正常的中国男人吧。江采宁这样思忖。
十三亿国民,在不久的将来,大概也都会具备欣赏这样的美的意识啊。怀着如此的心态去执掌某个部门,甚至治理国家,会是怎样的呢?还是相反,是由于国家培养了这样的心态吧?
江采宁不禁想到了张旭的诗句:纵使晴明无雨色,入云深处亦沾衣。
尽管光天化日之下并没有看到危险的实际存在,但是,却是分明进入无处不是危险的幽深之境了。
忽然,他从幻觉中醒转了,才满头大汗地觉出自己的不对劲。我可是带着研究的目的来的,与他们不一样啊。然而,他又确乎如同溺水者一般挣扎不出来了。
【十五、天生丽质难自弃】
次日,旅行团到达昆明。休整一天,观赏了当地的演出,然后去距省城一百七十公里的兴平县。那正是中国著名的柔术表演家小知了的故乡。
汽车沿高速公路而行,两旁风光无限。南国气温渐高,人们都脱掉外衣了。就是这样的地方,成长起了一代柔术名家。
天上云彩的流动,也缓慢了许多,似乎存在重力场造成的时空弯曲。使人感觉到,小知了的魂灵,仍在庇护着这里的一切。
进入兴平县城区,十字路口便有高大的城雕,是以小知了的一个柔术造型为蓝本做成的。车停了下来,大家纷纷在雕塑前拍照。
基座上镌有她的简历。从上面,江采宁只记住了这样的年代:小知了生于一九八六年,殁于二零二二年。
进城后,首先是参观故居以及展览馆。大屏幕上,不断地播放着小知了当年表演的录像,那是一个动静得当、伸缩自如的人体,如同超越死亡和生命而颤动在实在与虚无之间的飞蛾。这却是男人的刚健磅礴所望尘莫及的。
江采宁可以理解参观者们奉若神明般的目光了。这便是由《洛神赋》描绘的那般由女神完全统治着的世界,而男人只能在梦境中酝酿着渴望。
还有更多的她的事迹的介绍。
小知了曾自述其小时练功的感受:那时,每天五班倒,从早上六时,一直练到晚上九时。压腿和劈叉痛得像蚂蚁钻心爬,浑身如针刺,又痒得起鸡皮疙瘩。便只好忍着不哭吧。有时,却也恨不得纵火把练功房烧了。
她四岁开始练功,六岁登台表演,最后,创下了一项纪录:演到三十六岁,肢体却一天天更加地柔软自如了,据说,演出时,甚至都看不到她的身体的存在了。如果不是在这一年因车祸去世,还可以达到何等的化境呢?
在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里,小知了都是作为中国柔术的象征而存在着的。在整个的东亚地区,小知了拥有着空前的号召力。
她一生没有结婚,据公开的报道,也不曾有过异性伴侣。可以说,她把全部的青春,都献给了柔术。
难道,她也是通过身体的自我抚慰,实现了性的满足么?
在这样的神圣场合,对于如此的揣度,江采宁却又感到自惭。
小知了积聚了大量的财富,包括香港、新加坡和日本富豪的赠馈。她却过着朴素简单的生活。她平时乐善好施,为贫困地区捐赠了大笔款项,还建立了国内第一个柔术发展基金。
江采宁目不转睛地注视小知了的照片。这是早期的柔术女了,容貌不算漂亮,只谈得上五官清秀,个头偏于矮小,却不是他喜欢的那种当代类型。他一时间觉得她的个人生活,真的是一个巨大的谜团。这么想着,忽然间,对紫衣的兴趣,便有些消减了。
小知了足迹遍于东亚,但她的心却一直在兴平县,每年都要回来看一看。兴平县能有今天,与她是分不开的。
有一个典型的事例可以说明问题:兴平县在与同省的某地级市争夺一位外商的大额投资时,小知了及时中止了在国外的演出,赶回兴平县,为那位喜欢柔术的外商,进行了一场一对一的专场表演。表演结束后,外商便立即决定了在兴平县设厂。据说,当时,竞争对手也请来了一位著名的柔术演员来取悦外商,却未能成功。结果是,那艺人在重重压力下自杀了。
更重要的是,在民间,一直都有着一个美好的传说,称小知了与当今“首长”有着不同寻常的亲密关系。因此,小知了又有着“国母”的美称。
最早可以追溯到小知了十一岁那年“首长”到云南视察,小知了即为他老人家表演了叼花。随着小知了日渐长成,她每年都要被抽调到北京的中南海进行专场表演。
虽然事情最终进行到了哪一步,谁也无法证实,但老百姓都深信着这个故事,传颂着这个故事,却也是一种让人感动得落泪的朴素而伟大的民族心理。
兴平县似也不愿意否认这个。事实上,该县总是能够得到比邻县更多的资金和项目,而且,领导的升迁,通常是很快的。曾经的县委书记,短短的时间里,如今,已跃上了省委书记的宝座了。这与他一手抓经济、一手抓柔术的政绩不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