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我看进宇宙,我也在看着它的历史。我真的是在研究一个进行了几十亿年的活动。就在此刻我看见很多星星,很久以前就变成了红色的巨星或超级新星。有些已经变成白矮星、愤怒的中子星和黑洞。”
“你在看着自己的过去。那就是所谓的回忆。你试着记起自己已然忘却的事。不过那是你,一切都是。”
“我看见一团混乱的卫星与行星,小行星和流星。”
“那都是你。因为只有一个实境。”
“是的,我已经说过我同意这句话。”
“只有一种世界物质,只有一种物体。”
“那就是我?”
“是你。”
“那么我一点也不弱啰?”
“只要你了解这点。只要你能捐弃自我。”
“是啊,一点也没错。那又为什么会这么的困难?”
“因为你不愿放弃自己的小我。”
“即使最简单的道理都是知易行难。比方说,结束你的性命。”
“你没那么原始。”
“原始?”
“这有个前提,就是你还有个自我可以失去。”
“完全正确。但诡谲的是,我可能会因为纯粹担心死得太慢而自杀。有时候小孩吃块巧克力是因为怕别人先吃了它。但是我们已经走过这一段。你可以在受到攻击的时候自己断掉尾巴,我却没有办法切除我自己那两三个脑回。我不能为了一个宇宙的谜团,而到医院去挂号,要求做个前脑叶切除手术。”
“无论如何这还是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你走回头路,然后你再也没有机会醒来。我想你会需要你所有的脑皮质来应付整个过程。”
“这竟然从你的口中说出来,岂不是太荒唐了?”
“就某个层面来说,你必须死去。你必须做出这个勇敢的举动。”
“你刚才不是说这解决不了问题吗?”
“但你只要象征性地死去就可以。不是你真的死了。必须消失的是那个被过度吹捧的‘我’的概念。”
“我被你这些代名词的用法搞混了。”
“很可能。或许我们需要个新的代名词。”
“有何建议吗?”
“你一定听过一个名为‘皇室复数’的代名词。”
“当然,那是国王或皇帝在称他高贵的自己为‘我们’,谓之皇室的我们。”
“我想我们也需要一个皇室的我。”
“那要做什么用?”
“当你说‘我’,你只是执著于一个自我的概念,这无论如何都是错的。”
“现在你开始在绕圈圈了。”
“但是想想这个星球为一体,整个宇宙也是,其中这个星球是一个有机的部位。”
“我在努力。”
“你想到所有存在的一切。”
“我在想着所有存在的一切。”
“还有所有的银河,一百五十亿年前爆发出来的一切。”
“一切,是的。”
“现在说‘我’。”
“我。”
“有点困难吗?”
“一点点。但也满有趣的。”
“想想所有存在着的一切,然后大声对着自己说:‘这就是我!’”
“这就是我…”
“有没有一点解放的感觉?”
“有一点。”
“那是因为你用了新的代名词‘皇室单数’。”
“是吗?”
“我想你的火候快到了,法兰克。”
“什么意思?我很感激你给我上了这一课,如此而已。”
“我想你可以做到像我这样。换句话说,就是得救了,完全从本体论的神经官能症中解放出来。”
“不,不可能。你看起来有点笨。”
我再度打开行李袋,从琴酒瓶里喝了很健康的一口。我知道它会很卑鄙地批评我一句,片刻之后它说:“你得承认你其实不太了解自己。”
“那得看你现在用的代名词是哪一个。”
“不久以前你才说要上床,绝对不再碰一点酒。”
“然后你就开始说话,而且你也几乎骗倒我了。你差点让我觉得很想当一只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