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等我脚抽筋那天吧。”
看来在日落之前,又有一场追风之斗了。
小秋感到又好气又好笑,在她跑得比这两个大男孩还要快的那段时光,这两人可没在争谁跑得比较快,不过是一齐在她后面吆喝咒骂。
真的是什么东西得意了,就非得整天拿出来说嘴不可。
“要不然,我们看谁先跑到胡须彰他家前面那口井,谁就可以把小秋娶回家,怎么样!”忠仔吹吹手,蓄势待发。
“好啊。”阿明红着耳根,硬是答上这句。
小秋拦在两人前面,大叫:“整天跑跑跑…跑不烦啊!谁又说要嫁给你们的啊!我就要嫁给那个阿冠,那个跑、得、很、慢、的、阿、冠!”
突然,忠仔跟阿明都呆住了。
不知怎地,三人同时爆出一阵捧腹大笑。
笑停了,太阳落得更沉。
三道影子在阳光下活泼嬉闹,越拉越长。
4。
阿明回到家,三合院门口已有长工在等。
一见到阿明,长工就慌慌张张领着他去洗脸,不停告诫他以后不要再错过大家一起吃饭的时间,随后从厨房端了碗饭菜给他。
阿明唯唯诺诺接了,还是热的,一股香气从他的鼻子钻了进去,搔动他早就饿过头的胃。不等端回房里,阿明一屁股坐在厨房门口就狼吞虎咽起来。
阿明的家族是做茶叶买卖的,阿爸跟五个叔伯经常雇船往返台湾跟大陆,利润很是不错,自然是要供几个聪明的孩子负责念书当官。幸好族里出了两个很会念书的秀才堂哥,其中还有一个相当有机会考上举人,阿明才没有被整天押进私塾背书,偶而偷偷溜出去跟忠仔鬼混也不会挨大人的揍。
身为地方仕绅的子弟,阿明并不以自己的身分为傲,总是卷起袖子跟大家一起干活造圳。他深知,若这次八堡圳的引水再失败,将重挫大家的信心,届时不分贫富老少都待不下去。
没有人,茶叶再多也只能倒在河里。
只有地方兴隆,生意才能长长久久,这个道理阿明的阿爸比谁都懂。阿明的阿爸忙着做生意,平时疏于管教阿明的课业,但既然村人都很称许他这个孩子,阿明的阿爸也颇感欣慰,对课业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下子,阿明就将一碗饭扒得精光,擦去嘴角的酱油渍。
夜里,一根蜡烛平静地烧煮着光。
烛光拉开了两条影子。
阿明趴在桌上,意兴阑珊地看着书。
阿母慢慢缝着阿明的衣服。每次阿母有话要说,就会像现在一样,一针一线,酝酿着开口的时机。
与其说阿明在念书,不如说,阿明慵懒地等待阿母想跟他说什么。
蜡烛烧到一半,阿明的眼睛也快眯成一条线。
阿母开口:“听说邻村那个家里卖布的阿冠派人向小秋提亲,你知不知道?”
“我没兴趣知道啦。”阿明一整个醒,却还是趴着。
“据说媒人牵了一只大猪公、带了好几匹上好的布,给足了小秋阿爸面子。不过小秋好像还没答应,是不是嫌对方的聘礼不够啊?”阿母没有停止手中的针线。
“阿母,小秋才不是那种女孩。”阿明正色道:“她阿爸也不会没问过她,就把她拿去换一头猪。”
“阿母就知道你喜欢小秋。”一眼就看穿了阿明的心思,阿母莞尔说:“阿母从小看着小秋跟你玩在一块,一起长大,也觉得小秋这个女孩子很不错。”
“…”阿明勉力撑起下巴,假装心思还在书上。
心里,却噗通噗通地撞着。
“如果你也觉得小秋好,这样吧,趁小秋阿爸还没答应婚事,阿母作主,不用等你阿爸回来了,明天一早就派春花婶去跟小秋阿爸提亲,反正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早点…”
“阿母啊。”阿明颇不耐烦。
“阿母是说真的,这种事早点来,晚点来,都是会来。现在…”阿母还没说完,就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只见火光大盛,阿明大叫一声。
原来是心不在焉的阿明将书越放越偏,书角傻傻竟让烛火碰着,一下子就冒出火来,吓得阿明将着火的论语重重摔在地上踏熄。
阿母怔了一下,错过了尖叫的部份,直接掩嘴笑了出来。
“你好好想一想,想太久了,阿秋跟人跑了可别怨阿母。”
阿母将缝好的衣服放在床上,推开房门,留下惊魂未定的阿明。
…跟一本烧焦的论语。
5。
阿明坐在院子口,看着皎洁的月亮胡思乱想。
蛙鸣蝉叫之震耳欲聋,到了让人晕眩的程度。
阿母那些话扰乱了阿明的心思。
他喜欢小秋,一点不错。
他一直觉得这是很自然的事,除了小秋以外他也没想过可以喜欢别人那样的事。一起长大,一起跑步,一起认识…忠仔。
是了,这就是关键所在。
他知道忠仔也喜欢小秋。其实忠仔除了喜欢小秋,还可以喜欢哪个小姑娘?
若不是忠仔,他对提亲这件事根本不会有丝毫犹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