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把诸位请来,话不说清楚,大家谁也别想走。”众商绅发现自己成了肉票,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那高参谋在一旁坐着,也有些吃惊,却插不上嘴。司令说:“我也是秀才出身。俗话说,秀才碰到兵,有理说不清。不是本司令和你们为难,我这些弟兄,一个个都是有嘴的,难道你们要他们饿着肚子开路不成。虽然军令如山倒,但现在是什么时候?本司令说不许抢劫,他们就当真不抢了?这些弟兄,光复南京,创建民国,可是立过大功的,他们无亏于你们,为你们出生入死,提着脑袋干,难道你们真愿意寒了他们的心?”司令把该说的话说完,一做手势,喊张二胡拉二胡。张二胡闲了半天,因为没他的事,这会已经有了些酒意。调了调弦,弓一抖,神气十足地拉起来。一曲未了,司令干咳了一声,说“既然如此,我也不便耽搁诸位,只望诸位回去火速准备,今天夜里把饷银凑齐。”那些商绅免不了哭着脸,赌咒发誓,要求宽限三天。司令笑着说,如果是三天,那还是留着给张勋用吧。手下已喊送客,司令破例送客到门口,拱了拱手,说:“恕不远送,眼下正当乱,散兵游勇不得不防,派几个人送你们回去,免得生出意外。”于是三五个兵押一位客,各自走了。司令大大咧咧地回来。那些下级军官,大碗吃肉的劲头已经没了,酒还在喝。那些坐上首的军官、幕僚,还有几位有名无钱的地方父老,譬如那位一再在司令部留饭的老翰林,一起站起来迎接司令。老翰林盛夸司令的铁腕,大拇指差点跷到手背上。司令领了情,率先坐下,冲张二胡一个手势,要大家继续喝酒。张二胡抖弓再拉,根本没人有心思听他拉什么曲子。司令一杯酒仰头而尽,照了照杯,侧过头来,在那些军官中找来找去,正色地问道:“怎么不见何副官?”众军官今天这顿酒本来就喝得糊涂,绕不清司令葫芦里卖什么药,反正私下的想法差不多。饷是要的,仗却不想打。这会猛听见问何副官,都想起昨夜的事,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不吭声。高参谋也吃不透什么意思。张二胡那边仍然叽叽嘎嘎地拉着二胡。不知谁说了声“何副官还押在军法处”于是各种眼光不约而同地都射在了司令身上,只见他猛然想起了似的,一拍脑门,苦笑道:“请,快请。”赶忙有人去提何副官。这何副官在军法处正悠悠地睡觉。去的人依旧用绳子五花大绑地把他捆起来,气势汹汹地押到大厅。何副官一见这场面,未到司令跟前,两腿已经软了,哭着喊“饶命”司令眼角一扫众军官,不耐烦地喊道:“松绑,松绑。站起来。”绑松了,何副官也不敢站,脑门碰地,两手碰地,嘴里还在喊。司令火了,一拍桌子,冲他嚷道:“你站起来,我不杀你。”那声音如雷贯耳,听者都吓了一跳。何副官极尴尬地站起来,不知所措,满脸的白麻子红脸上更显眼。司令极厌恶地摆了摆手,让他入席。何副官还在犹豫,早有人让了位子,拿了酒筷来。他坐是坐了,心里七上八下。司令说:“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吃起姨太太的豆腐来。”众军官听了,暗暗地笑,听着司令继续往下说“谁都知道,吃我们这碗饭,最他娘丢人,就是做王八。你好胆子。”何副官脸色刚有些正常,听着这番杀气腾腾的话,脸上青是青,白是白。司令又说:“我杀了你,也在理上。不过,我知道你有几个生死兄弟,杀了你,就寒了他们的心。总得留点面子给他们是不是?”有几位军官听司令说得这么坦白,太赤裸裸,反倒有些不自在,扭了扭身子,眼光又不约而同射向高参谋。这高参谋正坐立不安,叫众人这么一看,不禁挺了挺胸脯,干咳一声。司令都看在眼里,笑着说:“再说你好歹也是员虎将,现在正是用人之际,我一个司令,为着一个女人,和你打破了醋坛子玩命,也犯不着。你若是喜欢这么个贱人,我也可以成全。”说着,一时性起,派人去传沈姨太来。在座的人都叫司令的豪举惊得倒吸一口冷气。那些军官没想到司令会这么邪门,吃惊之外,又佩服,又害怕。只有那老翰林糊涂蛋,不识相地瞎捧场,说司令以美人相赠,在历史上原是有典的。气得司令差点扔只酒杯在他脸上,板着脸说“什么典不典的,军情火急,老先生还是免开尊口为好。”这时沈姨太已到,半边脸肿得多高,仿佛变了个人。头发蓬乱着,额头上垂下一缕,挡住了半个眼睛,更显得狼狈。环儿抱着小少爷跟着。小少爷正是牙牙学语的年纪,两眼滴溜滴溜在大厅上下转,嚷着要妈抱。司令一边示意让环儿把小少爷送回去,一边喊何副官带人。众人见司令真的来了这一手,心里七荤八素,不知这戏怎么收场。何副官想司令存心不放自己过去,刚有些活的希望,这会又在往死路上逼。司令的姨太太自然不能要,天知道他是存了什么心,弄得何副官坐也不是,跪也不是,开口不是,不开口又不是。高参谋只好站起来打圆场,命令手下把沈姨太送回去,一边请司令息怒。司令执拗着不许把姨太太送走,冷冷地对高参谋说:“我又不曾生气,你让我息什么怒?”说着又是一笑,眯着眼睛望着何副官“白给你个老婆,你竟不要?”何副官捞着说话的机会,离了座,依然在老地方跪下:“小人实在是一时糊涂,司令海量,抬抬手,小人也就过去了。我就是吃了屎,今生今世,也不敢忘司令的大恩大德。”司令见了何副官这副熊样,满心的看不起,一肚的怨恨就移到了沈姨太身上,话锋猛一转,深明大义地说道:“也好,自古女人是祸水,事都坏在娘们身上。这贱人,你姓何的副官不要,我做司令的留着,也没用。在座的都给我拿个主意,这样的骚货,怎么处置?”一个小军官酒喝多了,坐在下面自言自语道:“怎么处置,交给俺兄弟们,保证不会亏待了她。”其他的小军官听了,都笑出声来。高参谋在上面听着不像话,一拍桌子,大叫“放肆”站起来,对司令极诚恳地说:“小弟有个主意,司令不知肯不肯给面子?”司令让他说,高参谋又干咳了一声,说不如打发些银子,送沈姨太回原籍的娘家拉倒。众军官听了,又笑。因为整个司令部里,恐怕只有高参谋一个人不知道沈姨太的出身。司令心里对沈姨太的厌恶越发增加,恨恨地说:“这婊子出身的,没个好货。你们只管为我寻一个下流的男人来,拉车的也好,杀猪的也好,胡乱地把她配了算事。”那老翰林听了大叫“使不得,使不得”司令说:“你老先生若是中意,让她服侍你也行。”老翰林急得舌头差点咽到喉咙口,两手举着乱摇,说不出话来。众人见了都大笑,司令也忍不住笑。笑了一会,司令看见张二胡坐在角落里,正举着脖子东张西望,把个脸急得红红的,就笑道:“快拉一首好曲子来听听。你拉得好,老子今天把这个婊子送给你,快拉。”在座的听这话都好笑,甚至愁眉苦脸的沈姨太,也忘形忘情,笑了一笑。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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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元境的境原作獍,獍是食母兽,名声极不好。獍又通镜。《康熙字典》上找得到。状元境相传是宋朝秦桧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