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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号的两女人(2/6)

甲:"63号关人关得最多的时候,放不下了,他们在厂里又找到一个小仓库,准备搞个分号。叫来瓦工把这仓库也断成一个个小间牢房,都是双人床大小。一面六间,一面八间,后来他们发现瓦工们一边活一边窃窃私语,他们怕事情闹得过大,建好后一直没有使用。"

我家一连给抄了五次,整个屉的东西,多少年存的好东西,还有老刘的书,技术材料,日记,全给走了。老刘喜照像,照片特别多。所以抄完之后,满地都是碎照片。那些没抄家的女都围在外边往里看。我的脑袋木了,一听声音就害怕。随后我们就给赶"新村"。来辆车,叫我们带上吃饭必需用的锅饭瓢盆和被褥桌椅上了车。镜不许拿,说是"照妖镜",被赶到一片中间的简易房前,可是那里的街代表来说,他们不要鬼蛇神,嫌我们脏。但他们把我们又拉下来批斗一番,再赶上车,最后一所破楼,名叫"垃圾大楼",住在一

笔者这一判断,是从采写这两个女人的自述经历后的受得来的。可惜文字是无声的,无法传递她们诉说这段往事时,那令人凄楚泪的心音。但究竟什么样的遭遇,过了二十年再回述时,依然如此激不平,有如控诉一般?

1968年48岁女K市K区无职业妇女

我丈夫老刘是机械工程师。从北洋大学机械系毕业后始终技术工作,可是他也不好,他父亲是北洋海军总长刘冠雄,旧官僚,这就注定我们是挨整重

生死两茫茫

是用脚踩…有一次,看守叫那些被整的人斗他,这叫-老黑斗老黑。我亲瞅着他一条胳膊啷当着,像假的,样很怪。这人后来神经有不正常,屋里有屎有,极臭。看守叫我给他洗个,满全是黑泥痂!我这才发现,他那条胳膊原来是脱臼了。也没人给他治,一直到死胳膊都是啷当着…。"

我爷爷是郑孝胥,溥仪的老师,这你在《末代皇帝》里都看到了。我爷爷他一直跟着皇上,对家里的事很糊涂。我们这家,有什么事是不跟孩们说的,所以"文革"时追问我祖父祖母的事时,我怎么也说不清。

你别担心,我能说,那么凶的事情都经受过了,说一遍总能受得住。听说你来,昨天我把怎么说都缕好了,想了一夜,可现在又全了,可能会东一句西一句…我又有犯心了。

第二天他们又来了,又抄。我家住在"新村",住的大多是厂里的工程师们,他们就把我们召集起来,去游街批斗。叫我们脖上挂个簸箕或小锅小盆,拿敲,一边说:"我是鬼蛇神!"还把党委书记来,糊个大红纸伞,上边贴着我们的名字,叫他举着。意思是我们是他大红伞下保护的鬼蛇神。突如其来的,人全懵了,也没面可讲了,就这么难看地在大街上走。

"四清"时老刘就被关起来,后来说"洗澡下楼"没事了,接着"文革"就来了。来得太猛太凶,完全没有准备。突然一天,老刘厂里的工人红卫兵闯我家,好多人拿着大洋镐,把屋里的砖地、门外的台阶连屋全刨了。还拿刀把沙发全破,说找武。我家床板上有两个,是家里的旧床,从来没想过这两个哪来的,他们说是弹打的枪儿,向我要枪,要弹,真吓死人了。不知老刘犯了什么事,晚上老刘回来了,满屋七八糟。他安我说:"很多人家都抄了,别怕。"我的心才定下来。我一辈过事。我们两家是世,从小青梅竹,二十二岁时嫁给他;一直跟着他;只有他在边,我心里才稳当。

她俩,一个是死难者的妻,一个是从63号逃生来的经受过残暴的本人。

63号整死人的消息陆续传到北京,七0年六月二十四日陈伯达和市革委会主任来到这个厂,说是视察"抓革命,促生产"各项工作。他们一定,63号开始悄悄放人。随后将这座历时两年残害无数无辜的窟,以清除旧厂房的名义拆除,夷为平地。窟除掉,影犹存。整人的凶手们长期通遥法外,官的官,升官的升官,这不过是变相的销赃灭迹罢了。63号的铁栏杆化为无形,更地禁锢着人们的心。直到文革结束,受难者平反昭雪,63号的主谋才被逮捕法办。但是法律只能惩罚罪恶,却不能医治受害的心灵。

甲:"63号对外是绝对封锁消息的。从那里边来的人都被打怕了,谁敢说?说了就会再抓回去加倍挨整。在外边的人,路过63号都远远躲着走。有个人蹲在附近系鞋带,犯了嫌疑,就被抓去好打一顿。在我们这个二千人的大工厂中,63号是个可怕的谜,神秘的地狱,吃人的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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