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嘉娜的额toufeng了足足四针之后，我们搭上第一班ba士，火速离开死气沉沉的康亚。在那个小镇，我们沿途走过低矮的ting院围墙、灰暗的建筑wu，还有空无一树的大街，清楚gan受到自己的脚底机械式地踩在人行dao上。接下来前往的三个城镇，我倒还有些记忆：其一到chu1是烟囱，另一个全镇都喝扁豆汤，最后一个小镇品味糟透了。经过这三个小镇之后，ba士带我们驶向一个接一个城镇，睡在ba士上，然后在车上醒来，yan中的世界一片朦胧。我看见水泥早已崩塌的围墙，上面遗留着昔日艺术家年轻时的海报。我看见被洪水冲垮的桥梁，看见来自阿富汗的难民正在兜售像我拇指般大小的古兰经。除了嘉娜那一tou披散双肩的淡棕se秀发，我一定还见到其他景象，例如ba士站的一大群人、紫红山峦、光hua的塑料告示板、活蹦luantiao的狗在后面追赶搭载我们chu城的ba士、贫苦的小贩穿梭ba士间兜售他们的商品。在一个偏僻的休息站，嘉娜已经放弃寻找她所谓的“调查工作”的蛛丝ma迹。她把向小贩买来的食wu，诸如煮得yingying的jidan、rou饼、削pi黄瓜，还有一些没牌子的当地汽水，放在我俩的膝tou。接着，清晨到来，然后夜幕低垂，再来是个多云的早晨，ba士更换了齿lun。接着愈来愈漆黑的夜晚降临，放在司机座位上方的屏幕，放she1chu廉价口红般的桃se光芒，嘉娜也开始说她的故事。

她与穆罕默德的“关系”（她是这么形容），始于一年半之前。她的印象里，隐约曾在塔斯奇斯拉馆一大群建筑系与机械系学生当中，和他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她第一次真正注意他，是在塔克西姆一家饭店参加从德国回来亲戚的接风宴时。大约午夜时分，她的父母来到饭店大厅，柜台后方那个苍白、高大瘦削的男人，在她心中留下了shen刻的印象。“可能是因为，我一时想不起来以前在哪里看过他。”嘉娜说着，又对我甜mi一笑。但我知dao，这个笑并不是因为我。

秋天开学后，她在塔斯奇斯拉馆的走廊再度看见他，他们很快便“坠入爱河”两人一起漫步在伊斯坦布尔街tou，一起看电影，经常到小卖bu和餐厅报到。“起初我们没有聊太多。”嘉娜以不曾有的严肃语调解释。她说，不是因为穆罕默德太害羞，或不喜huan说话。随着认识愈久，以及两人共chu1的时光愈长，她愈发了解，这个人可能喜huan与别人打成一片，可能非常不屈不挠、固执、能言善dao，甚至积极、有拼劲。“他的沉默来自内心的悲哀。”一天晚上，嘉娜这么对我说，她的目光只注视着ba士电视屏幕的警匪追逐场景，没有看我一yan。她的chun边漾起微笑，补充dao：“都是来自悲伤。”屏幕上警车加速飞驰，一辆辆翻落桥面掉入河中，撞得稀烂，扭成一团。

嘉娜努力想解开他那哀伤的心结，曾经成功进入他悲痛心结背后的人生。一开始，穆罕默德曾提到，他的前生是另一个人，住在某个省份的某栋大宅邸。后来他渐渐不再畏惧，告诉嘉娜，他抛下了原来的人生，渴望新的人生；对他而言，过去已无关jin要。他曾经是别人，但他决心让自己成为另一个人。因为嘉娜只认识他的新shen份，所以他告诫她，不要理会他的过去，只要认同他的新shen份就好。他在追寻之旅中面临的恐怖人、事，都与他的前生无涉，而是热切追求的新人生里的一bu分。在一个寒酸小镇的ba士站，我们友好地、甚至笑闹地讨论要搭哪一班ba士；我们坐在桌前，准备吃她从镇上一家鼠满为患的杂货店架上找来、起码放了十年的食wu罐tou；我们还在这镇上的老旧钟表修理店观察手表指针如何运转，在运动彩票商店满布灰尘的架上看到儿童连环画。在那个ba士总站，她告诉我：“那就是人生…他在那本书里遭遇的那个人生。”

因车祸巧遇的十九天来，这是我们第一次提到那本书。嘉娜告诉我，要让穆罕默德谈论那本书很难，让他论及抑郁不乐的原因，以及背弃的旧人生同样困难。他们沮丧地走在伊斯坦布尔街tou，或在博斯普鲁斯的餐馆喝茶，或者一起念书时，她要求看那本书，向他要那神奇的东西，但他只会严肃拒绝。穆罕默德告诉她，像她这样的女孩，竟然有意去想像炼狱、心痛与血光，gen本大错特错，因为在那本书描绘的朦胧境界中“死亡”、“爱”与“恐惧”像是伪装成全副武装，冷苦冰霜的倒霉鬼那样四chu1游dang。

由于毅力惊人，加上多次对情人表达忧虑之情，嘉娜终于能够抚wei穆罕默德，不过程度有限。“或许他希望我去读那本书，把他从书中的魔法及恶毒本质中拯救chu来。”嘉娜说：“毕竟，那时我已确定他对我的心意。”当我们的ba士停在平jiaodao前耐心等待火车驶过时，她又补充：“或许，他无意识地期盼我们能一起进入那个人生；他心里的某个角落也许仍然认为，这么zuo行得通。”她像尖声驶过我家附近的火车tou，喋喋不休地闲谈着。一长列箱型货车装满小麦、机械，还有碎玻璃，一列接着一列，从我们窗边通过，拉chu的长长影子活像外国远dao而来的密探和罪犯。

嘉娜与我不太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