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旁边走过，托着一个冒烟的盘与肩齐平。火烧小腰。他后面跟着路易，小心护着一只灰扑扑的瓶。我们的侍者走过来，等在一旁。

可能是因为恬不知耻自承暨餐吧，或是向我作研究时秉持的负责态度给予礼赞吧，反正，我每样东西都吃；而我敢说，我从来没有吃过比这更的晚餐。但很不巧，主菜还没上呢。我这才开始有了解，安东以前是怎么维持他那拳击手的重的。

安东过世的传奇，始自他对医疗、医生这些劳什之恶痛绝。他放罹病之初，便有几位朋友央求他赴黎一名医看诊。他拒绝了。既然是这样，他这些朋友说，我们就安排这位医生到餐厅来看你好了。

但是这样好得很，嘛要变呢？况且“变”是谈都别谈的。安东在他的事业即将告终之时，同意售这家饭店，但有两项条件：第一是饭店必须保持其原始的风貌；破破烂烂的地板、摇摇坠的炉、裂的墙等等，全都不能改变。至于呢，同样也必须维持其一贯的作风——最好的材料，丰硕的份量，简单的烹调。而第二项条件，则是在他死后，必须好好照顾他的太太。

这说法是真的吗？还是他本就是安详过世放赛一家诊所的呢？我知我喜的是哪一结局；我想那也是安东喜的。死在家里比较好

待那侍者回来，我还以为他刚才下刀的时候，刀了一下呢。我们有4个人，每个人的开胃菜都不一样。但是，上来的鹅肝酱，足够我们4个人大块朵颐——质地致密的粉红肝片，细细嵌着一淡黄的鹅油，上烘烘的面包切片，面包还带有烤架烤来的条纹印。其他的盘上，是同样毫不客气的一大堆扇贝、土制火、蜗。后来又上来了一堆小山一样的烘烘面包，就怕我们不够吃。

我们最后讲定了就用咖啡，外加餐后到厨房散步散步，我希望这厨房有朝一日可以由官方正式定为国家古迹。这厨房备的人力是比比（Bibi）、迪迪（Didi）、尼尼（Nini），他们居然有办法在几乎没有现代设备的这么一小块地方里面，变旷世珍馐。约有二三十个摔得坑坑疤疤的铜制锅，挂在一座发黑的生铁灶上方；这灶1920年就装上了。灶上的烤盘70年来烧穿了两次，已经换新；灶内是烧木柴的——用的是饱经风霜的陈年橡木。就这些了！没有微波炉，没有闪闪发光的电脑化烤箱，没有大片大片的不锈钢。《居家园》－（House&Garden）杂志的厨房版主编，看了准会大吃一惊。

天助我也，我解决掉了这只全的第一分，至于我的那几位朋友，对付的可是积合理得多的大山鹌。接下来我们的侍者就十分错愕了，但仍不失礼貌；因为我不肯场和这只来场第二回合的奋战。但他并未就此放弃，直到后来，才改以甜袭。野草莓？糖衣轧糖？浸在樱桃白兰地里，有足球大小的凤梨？

他的事业于开始之际，依我听来的说法，是先当私家厨，在一富裕人家掌厨。而你可以想象当他弃私从公，转往维特布易路时，他在那一家人胃里留了多凄惨的一个大填不满。人生中只有两件事可以把他从烹任大事中拉开；他赛，还女人。他特别喜的女顾客碰上他，固定会被他浑大蒜味的拥抱搂到窒息；同时也得领叫一下安东火炉般温的手指，在脸颊上摸的觉。而女士也都他。有一天晚上，有位世界知名的大人，在女更衣间里碰上吊袜带了技术问题的麻烦，但她找来的救兵不是女，而是安东。他回到厨房去时，不停摇惊叹，双手在空中画丰腴、起伏有致的形状，从他的胡里喃喃吐几个字“多丰腴的大啊！”真凑巧，我下一菜正是同样丰腴的。我这菜的时候，看漏了菜单上的一个关键字；全的“全”这只全闪着油亮的，黄褐、鲜多，大灿烂夺目；雕琢之巧，是我始终非常羡慕，而且永远无法企及的。（遭我雕工茶毒的那些牺牲品，不知怎么的，骨都不在正常位置上。）这只优如雕像的动，有一半放到了我的盘上。那侍者保证剩下的另一半会继续着，留待稍后享用，然后送上了炸薯条——像是堆成6时、金字塔状的圆胖火柴，咬在齿间会轻轻脆裂。

你们若是敢个医生来靠近我一步，安东说了，我就宰了他。但他的病不肯放过他，所以他的朋友也不放过他。有天早上，他们真的带了个医生——一个大无畏的医生——到餐厅来。餐厅里空无一人，只有安东。他坐在一张桌边，有一杯喝了一半的卡尔瓦多酒和一支左手枪，放在他面前；人则已因心脏病发亡。

我的威廉叔叔以前老说，每当犹豫不决的时候，就鹅肝酱吧。其实，这也是这家店的传世名菜之一，一直由同一家供应，前后已经两代了，据说害不少名家吃到喜极而泣呢。对，就从鹅肝酱开始，然后是一些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