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人读书

有两件杯水末梢的小事，总想把它们记下备忘。其实备忘是不必的，因为已经

顽固不弃地把它们忆了这么久，记之纸笔毕竞还是因为gan动——哪怕周围写大chao大

势的多么热闹，我还是更重视自己这zhong真实的小小gan情。

都是听孩子念书。

地隔千里：一chu1是北国边界乌珠穆沁草地，一chu1是贫瘠之冠的宁夏山区小村。

在内蒙cha队到了那个年tou，知识青年们的心已经散了。走后门当兵的第一般狼

tou打散了知识青年的决心，人的本质20年一次地、突兀地chu现在我们中间。

那时候，我们汗乌拉队的知识青年心气尚未磨褪，我们激烈地争论了几天，一

个口号chu现了：“在gen本利益上为牧民服务”在这个口号之下，ju有永久xing利益

的一些公益事业，比如小学的创办，中草药房及诊所的创办，还有原先也一直干着

的盖定居点房屋、打shen水井，就都落到了我们知识青年手里。

我因为这么一个不通顺的口号，懵懵懂懂地被安上民办汗乌拉小学教师的名字，

给sai进了一群孩子当中。

不再重复那些艰难的故事了。

总之，不是讲给别人和历史，只是应该告诉自己的唯一一句话是：我和一群衣

衫褴褛的蒙古娃娃一起，给自己生涯筑起了最重大的基础。

亘古以来，这片草原上第一次chu现了朗朗书声。

那天的我21岁。经过一冬的折磨后，我的pi袍子烂得满是翻chu羊mao的dong。被一

些老太婆啧啧叹息时，那时的我懂过穷人的害羞是怎么回事。这和日后我见过的一

位要人公子（当然他们是应该当第×梯队再当bu长省长的）下乡前忙着借一件旧衣

服以求不脱离群众——完全不像一个人世的事。那天我费了半天劲总算把蒙文字母

的第一行“查干讨勒盖”讲完，然后我下令齐读。在我用拆下taoma竿梢尖充当的教

鞭指点下，gan人肺腑的奇迹chu现了。那天一直到散学好久我都觉得xiong膛震响，此刻

——20年后的此刻我写到此chu1，又觉得那清脆的雷在心里升起了。

那就叫“朗朗书声”20来个蒙古儿童大睁着清澈惊异的yan睛，竭尽全力地齐

齐喊着音节表。

“啊！哦！咿！噢！喔！…”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有人对我读书，那些齐齐喊chu的音节金钟般撞着我的心。后

来听说过当今练气功的有一手guan丹田气，用ti育手榴弹八方击小腹并且憋chu怪声。

我想我的丹田气是由一群童男童女相围，以chun季雪水浸泡大地百草生chu清香之气，

再由万里扫dang的长风挟幼童初声和草原初绿，徐徐汇集，猛然击入，进入我的shen心

丹田的。确实常常有非份的、对于自己生命的奇怪ti会——我总是觉得万事只遗憾

于时间太少和时机不适；至于原力，至于我这条生命的可能xing，在此我能找到合适

的比喻了： 至今为止我全bu劳作消耗的生命原力，ding多只相当那天孩子们3次喊声

击入的能量。

然而那一天我如醉如痴，我木然端坐，襟前是蜿蜒不尽的乃林戈bi，背枕是雄

视草海的汗乌拉峰。齐齐发chu的一声声喊，清脆炸响的一声声雷，在那一天久久持

续着，直至水草苍茫，大漠日沉。

那样的事我以为此生不会再有了，谁想到今年在西海固又发生了一次。

晚饭后，下了土炕无所事事。尔撒儿正在掏炉炖耀罐，我随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