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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人读书(3/3)

哪怕他大字

不识一个,但若他守住个念想不坏了伊玛尼,到了末日,拉上那些帆布棚坐下的、

钉铃铃骑下的比给一比——谁在那时辰是个凄惶呢?

这是中国穆斯林反抗汉文明孔孟之道异化的一步绝路。我在游荡遍了大西北的

州府山川后,在这样的观点面前不由得默然了。真的,宁愿落伍时代千年百年,也

要坚守心中的伊玛尼(信仰)——难道这不是一条永恒的真理吗?

今年春天去时,家里正忙着种豆子。女孩子毕竟薄命——海称儿已经辍学许久,

每天灶房内外地操劳,俨然待嫁了。我稍稍留心一下,才知道桃花虽然倚着门朝我

调皮地歪头不语,却已经上了学了。我听说这几日她在家是因为我来了不肯上学:

家里大人们也依了她,——就随口说,明天打发娃上学走唦,别耽搁下。我记得自

己信口授声,心不在焉。第二天,一直在院里晃闪的桃花不见了。

庄户外面,荒山野谷依旧那样四合着,一如去年的疮痍满目。

尔撒儿怯生生递过书:巴,这不是课本。我翻翻,是编得愈来愈他妈的深奥的

四年级阅读教材。

“念这个,尔撒儿。”我翻了一篇《皂荚树》,然后坐得舒服些。

就这样我重逢了久别忘尽的朗朗读书声。像久旱的芜草突然浇上一场淋漓的雨

水,我怔怔听着,觉得心给浸泡得精湿。

尔撒儿没有上一年级,据说基础不好不会汉语拼音。他读书时大有边地乡塾的

气派味道,抑扬顿挫,西海固腔里攀咬着普通话的发音。皂荚树如何大公无私,如

何遮荫挡雨又给孩子们以洗濯之便,引申乡村娃娃们对皂荚牺牲的礼赞——我听着

觉得如听天书。哪怕悲怆的景色怎样否定着,但某种城市式的苗芽还是生长起来了。

回味般咀嚼着4年里我听过的、 这个村庄刚烈的苦难史,我觉得尔撒儿严肃而拗口

的朗读声简直不可思议。

又念了一篇《伽里略的故事》。

已是夜中。尔撒儿的爹在角落里蹲着一声不吭,用枯叶牛粪填了的炕开始热烫

起来。窗外那艰忍的景色终于黑暗了,只有少年清脆的童音,只有一些莫名其妙的

外国怪事在被西海固的土语村腔诵读着。而千真万确这一切又都是因为有了我;不

是因为劣种贵族的权势而是因为他们之中成长起来的我。春水击冰股的朗朗书声带

着一丝血传的硬气,带着一丝令人心动的淳朴,久久地在这深山小屋里响着。

书念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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