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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一诗人
一
我们的祖先远比我们更亲近诗。
这并不是指李白、杜甫的时代,而是还要早得多。至少,诸子百家在黄河liu域奔忙的时候,就已经一路被诗歌所笼罩。
他们不guan是坐niu车、ma车,还是步行,心中经常会回dang起“诗三百篇”也就是《诗经》中的那些句子。这不是chu于他们对于诗歌的特殊爱好,而是chu于当时整个上层社会的普遍风尚。而且,这个风尚已经延续了很久很久。
由此可知,我们远祖的jing1神起点很高。在极低的生产力还没有来得及一一推进的时候,就已经“以诗为经”了。这真是了不起,试想,当我们在各个领域已经狠狠地发展了几千年之后,不是越来越渴望哪一天能够由wu质追求而走向诗意居息,重新企盼“以诗为经”的境界吗?
那么“以诗为经”既是我们的起点,又是我们的目标。《诗经》这两个字,实在可以提挈中华文明的首尾了。
当时liu传的诗,应该比《诗经》所收的数量大得多。
司ma迁在《史记》中说,是孔子把三千余篇古诗删成三百余篇的。这好像说得不大对,因为《论语》频频谈及诗三百篇,却从未提到删诗的事,孔子的学生和同时代人也没有提过,直到三百多年后才chu现这样的记述,总觉得有点奇怪。而且,有资料表明,在孔子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诗经》的格局已成。成年后的孔子可能订正和编排过其中的音乐,使之更接近原貌。
但是,无论是谁选的,也无论是三千选三百,还是三万选三百,《诗经》的选择基数很大,则是毋庸置疑的。
我本人一直非常喜huan《诗经》。过去在课堂上向学生推荐时,不少学生常常因一个“经”字望而却步,我总是告诉他们,那里有一zhong采自乡野大地的人间情味,像是刚刚收割的麦垛的气味那么诱鼻,却谁也无法想象这gu新鲜气味竟然来自于数千年前。
我喜huan它的雎鸠黄鸟、蒹葭白lou,喜huan它的习习谷风、霏霏雨雪,喜huan它的静女其姝、伊人在水…而更喜huan的,则是它用最干净的汉语短句,表达chu了最典雅的喜怒哀乐。
这些诗句中,蕴藏着民风、民情、民怨,包han着礼仪、dao德、历史,几乎构成了一bu内容丰富的社会教育课本。这bu课本竟然那么mei丽而悦耳,很自然地呼唤chu了一zhong普遍而悠久的yin诵。yin于天南,yin于海北;诵于百年,诵于千年。于是,也熔铸进了民族的集ti人格,成为中国文脉的奠基。
中国文脉的奠基,分“天、地”二仪。天上的奠基,就是前面说过的那些神话;地上的奠基,就是《诗经》。
每次yin诵《诗经》,总会联想到一个梦境:在朦胧的夜se中,一群人ma返回山寨要唱几句约定的秘曲,才得开门。《诗经》便是中华民族在夜se中回家的秘曲,一呼一应,就知dao是自己人。
《诗经》是什么人创作的?应该是散落在黄河liu域各阶层的庞大群ti。这些作品,不guan是各地进献的乐歌,还是朝廷采集的民谣,都会被一次次加工整理,因此也就成了一zhong集ti创作,很少有留下名字的个ti诗人。这也就是说,《诗经》所标志的,是一个缺少个ti诗人的诗歌时代。
这是一zhong悠久的合唱,群ti的mei声。这是一zhong广泛的协调,辽阔的共鸣。这里呈现chu一个个被刻画的形象,却很难找到刻画者的面影。
结束这个局面的,是一位来自长江liu域的男人。
二
屈原,一chu生就没有踩踏在《诗经》的土地上。
中华民族早期在地理环境上的进退和较量,说起来太冗长,我就简化为黄河文明和长江文明吧。两条大河,无疑是中华农耕文明的两条主动脉,但在很长的历史中,黄河文明的文章要多得多。
无论是那个以黄帝、炎帝为主角并衍生chu夏、商、周人始祖的华夏集团,还是那个chu现了太皞、少皞、蚩尤、后羿、伯益、皋陶等人的东夷集团,基本上都活动在黄河liu域。由此断言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一点不错。
长江liu域活跃过以伏羲、女娲为代表的苗蛮集团,但在文明的程度和实力上,都无法与华夏集团相抗衡,最终确实也被战胜了。我们在史籍上见到的尧如何制服南蛮、舜如何更易南方风俗、禹如何完成最后的征战等等,都说明了黄河文明以qiang势统治长江文明的过程。
但是,黄河文明的这zhongqiang势统治,不足以消解长江文明。因为任何文明的底层,都与地理环境、气候生态、千古风习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