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拉德克利夫女学生在弹钢琴。她抬起头来。原来是个怪难看的阔肩膀嬉皮士,她见我闯进去显得很恼火。
“喂,你搞啥名堂?”她问。
“没啥,没啥,”我说着重又把门关上。
我到哈佛广场上碰碰运气。潘普洛纳自助餐厅,汤美拱廊,甚至连海斯-比克馆——很多搞艺术的经常上那儿去——处处都找遍了。连她的影子也没有。
詹尼到哪儿去了呢?
这时地铁已经没车了,但刚才如果詹尼离家直奔哈佛广场的话,她赶得上去波士顿的地铁,到那里能坐长途汽车去克兰斯顿。
我把一枚两角五分和两枚一角的硬币塞进投币口时,已经快午夜一点钟了。我在哈佛广场售货亭旁的一个公用电话间里挂长途电话。
“喂,是菲尔吗?”
“呃…”他睡意很浓地说。“谁啊?”
“是我——奥利弗。”
“奥利弗!”听得出他吃了一惊。“詹尼出事了吗?”他紧接着问。既然他问我,这不就表明詹尼不在他那里?
“哦,没有的事,菲尔,没有的事。”
“谢天谢地。你好吗,奥利弗?”
确信女儿无恙以后,他立刻恢复了那种随和的语调,仿佛根本没有从酣睡中被叫醒这么回事。
“很好,菲尔。好得很。我好得很。我问你,菲尔,詹尼跟你最近有联系吗?”
“不多,这鬼丫头,”他回答的语气平静得出奇。
“你说什么,菲尔?”
“妈的,这鬼丫头应该多跟我通通电话才对。你也知道,我又不是外人。”
一个人如果可能同时既放心又惊慌,那么我当时的感觉就是这样。
“她在你身边吗?”他问我。
“嗯?”
“叫詹尼听电话;我要冲她骂几句。”
“不行啊,菲尔。”
“哦,她睡了?既然在睡觉,就别惊动她了。”
“噢,”我说。
“喂,小子,你听着,”他说。
“什么事?”
“克兰斯顿难道就那么远,你们星期天下午都不能来?嗯?要不,我上你们那儿去也行,奥利弗。”
“哦,不,菲尔。我们来。”
“几时?”
“找个星期天。”
“‘找个’?不要对我耍这种花枪。孝顺的娃儿从来不说‘找个’,而说‘这个’。就这个星期天,奥利弗。”
“好吧。就这个星期天。”
“四点钟。不过要小心开车。就这样说定唆?”
“说定了。”
“下次挂长途电话你可以让我付账,鬼东西。”
他挂断了电话。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身处黑沉沉的哈佛广场,犹同团守茫茫大海之中的孤岛,不知道该上哪儿去,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一个黑人走到我跟前,问我要不要“打一针”①。我心不在焉地回答说:“谢谢,不要。”
①指制成注射剂的毒品。
我不再奔跑。你想想,赶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去有什么意思?时间是那么晚,我已经浑身麻木——其中害怕的因素多于寒冷(不过,说实在话,天气也的确不暖和)。到了离家门口几码处,我依稀看到有个人坐在台阶上。八成是我眼岔了,因为那黑影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