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第十章

昨夜整整通宵，王承恩没有睡眠，在城上各chu1巡视。他已经十分明白，守城的三大营残兵、太监和少数百姓们都没有心思守城，准备随时献chu城门投降。虽然他在内臣中地位较高，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又受皇帝钦命，负着提督京营守城的重任，但是他在城上说话已经没人听了。昨夜二更，当皇上在坤宁gong中，快要往奉先殿的时候，他巡视到阜成门，听说李自成的老营驻扎在武清侯李皇亲别墅，距阜成门只有数里。他站在城tou上向西南林木茂密的地方观看一阵，但见李自成的老营一带，灯火很稠，并且不断有成群的战ma嘶鸣。他认为如果用城tou上的两尊红衣大炮对着灯火最稠的地方打去，再加上其他大炮同时燃放，定可以将钓鱼台一带打得墙倒屋塌，人ma死伤成片。倘若能将李自成和刘宗min等人打死或打成重伤，京师就有救了。他站在一chu1城垛口观望一阵，命令来到他面前的几个守城的内臣tou儿立刻将两尊红衣大炮对钓鱼台一带瞄准，准备燃放，另外三尊she1程较近的大炮也对准二三里外的人声和灯火瞄准，准备与红衣大炮同时施放。但是他面前的几个太监小tou儿都不听话了。大家都说大炮不一定能够打准，反而会惹恼敌人，城上和城内会受到猛烈还击，白白使城中许多无辜百姓在炮火中丧生。王承恩又气又急，夺过来火香要自己点炮。但几个守城太监小tou目都跪到他的面前，有的人拉住他的袍袖，苦劝他要为城上和城内的无辜xing命着想，千万不要点炮。王承恩虽然受钦命提督守城军事，可以命他的随从们将违抗命令的几个内臣立刻逮捕，严加惩chu1，但是他看chu来城上的人心已经变了，万一chu1事不慎，就会激chu变故，不仅他的xing命难保，而且守城的内臣和百姓会ma上开门迎贼，所以他不敢发怒，只能向众人苦口劝说，恳求众人让他亲自点放一炮。正在纷争不休，一个太监匆匆来到他的shen边，向他恭敬地说dao：

“请王老爷转步到城门楼中，宗主爷①有话相谈。”

①宗主爷－－明朝太监们对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尊称。司礼监有秉笔太监数人，习惯上比为“内相”而掌印太监比为gong内“首相”

王承恩问dao：“宗主爷现在此地？”

“是的，他在同东主爷①饮酒谈话，已经谈了很久，也快要往别chu1巡视去了。”

①东主爷－－太监们习惯上对东厂提督太监的尊称。

王承恩又问：“内臣中何人也在这儿？”

“没有别人。”

王承恩不觉心中发疑：曹化淳分守朝yang门，为何来此地与王德化密谈？

由于王德化和曹化淳比王承恩在太监中的班辈高，地位尊，尤其他chu自曹化淳门下，所以王承恩不得不停止了城tou上的纷争，赶快去城门楼中。当他跨进门槛的时候，两位受皇上倚信的大太监都向他微笑拱手，要他坐下。王承恩因敌情jin急，心急如焚，不肯落座。他一yan看见桌上的酒菜已残，两位shen沐皇恩的老太监脸上都带有二分酒意，并无愁容，更增加他的疑心。不等他开口，王德化先呼着他的表字说dao：

“之心，你辛苦啦。”

王承恩谦恭地说：“不敢，宗主爷和东主爷都是望五之年，连日为守城cao2心，才是辛苦哩。”

曹化淳说dao：“只要能保住北京城有惊无险，我们大家比这更辛苦十倍，也是分所应该。”

王德化jin接着说：“之心，我刚才同东主爷正是为守城事商量办法。刚刚商量完，听说你在城上吩咐向钓鱼台燃放红衣大炮，守城的内臣们不肯听话，你很生气。我害怕激chu变故，所以差一个答应①去请你来。之心，你虽然不是我的门下chushen②，可是我同曹爷情如兄弟，一向把你当自己门下子弟看待。我已经快满五十，jing1力大不如前。几年之后，这司礼监掌印一职就落在你的shen上…”

①答应－－太监中的一zhong名目。

②门下chushen－－小太监进gong后，都要片一年长太监为师。司礼监太监多chu自较有学问、有地位的老太监名下。

王承恩心中焦急，而且有点愤怒，赶快说dao：“宗主爷，您老资shen望重，阅历丰富，圣上倚信方殷，何chu此言？承恩虽不肖，亦从无此念，况今夕何时，京师且将不保，遑论此与大局无于之事！”

王德化笑一笑，说：“我说的全是肺腑之言，日后你自然明白。好，日后我将保你晋升掌印之事，此刻不必谈。”

他喝了一口温茶，接着说dao：“刚才你在城tou上为向钓鱼台打炮事，同几个内臣tou目争执，请你不必为此事动怒。你是奉钦命提督守城重任，在城tou上有内臣和军民拒不听命，当然可以从严chu1置，或打或斩都可。可是之心啊，无奈此时城上人心涣散，十分可怕，纵然是圣上亲自来城上下旨，也未必能雷厉风行，何况你我！”

王承恩伤心地问：“宗主爷，话虽如此，可是我明知逆贼的老营盘踞在钓鱼台内，倘若用红衣大炮瞄准打去，定能使众渠魁不死即伤，大杀逆贼狂焰。承恩在此时机，不敢对逆贼巢xue开炮，上无以对皇上，下无以对京师百万士民！”

王德化点tou说：“你的意见很是。对钓鱼台打炮事由我吩咐，不过片时，城tou上即会众炮齐鸣，使钓鱼台一带墙倒屋塌，血rouluan飞。”王德化向立在shen后的答应说：“去，唤一个守城的内臣tou儿进来！”他又对王承恩说：“之心，刚才我听说安定、东直、朝yang各门的情况都很jin急，你赶快去安定门瞧一瞧，这里的事情你不用cao2心啦。”

曹化淳起shen说：“皇上命我分守朝yang门，我现在就飞ma前去。宗主爷，失陪了。”随即向王德化和王承恩拱拱手，提着ma鞭子下城了。

王承恩不好再说别的话，也向王德化作揖告辞。他是从德胜门一路沿城tou巡视来的，他的几名随从太监和家nu有的跟随他上城，有的牵着ma从城内靠近城墙的街dao和胡同追随。他从阜成门旁边的砖阶上下来以后，曹化淳已经带领着众人走远了。他猜不透王德化和曹化淳密谈何事，但觉得十分可疑：如今大势已去，难dao他们也怀有别的打算？他越想越gan到愤慨的是，王德化和曹化淳多年中依靠皇上的恩chong，得到了高官厚禄，在京城中有几家大商号，在畿辅有多chu1庄田。他最清楚的是逢年过节和王德化生日，他都去拜节庆寿，看见王的公馆在厚载门①附近的鼓楼两边，房屋成片，十分壮观。而且院中不仅有亭台楼阁，还有很大的hua园。假山池沼、翠竹苍松。nu仆成群，一呼百应。王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