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十八日夜晚，驻扎在北京阜成门外的李自成大本营，各文武衙门和军营，也包括钓鱼台行gong，彻夜灯火通明，大小文武官员，都几乎彻夜未眠。大家不但是因为怀着无限兴奋的心情，不能安睡，而且还要商议和准备明早进城的事。

果然到十九日黎明，北京内城九门几乎是同时大开。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至今没有人说得清楚。曾传说是曹化淳让他的手下人开的城门，但没有确凿的史料为证。总之，在崇祯亡国之前，北京城已经人心瓦解，到昨天下午外城开门迎降以后，防守内城的太监和军民的jing1神更加瓦解。太监tou儿们连夜秘密商量，活动得十分jin张。黎明时候，攻城义军向城上打了几炮，cui促开门，但炮弹越过城tou，并不伤人。守阜成门、宣武门、朝yang门的太监们首先打开城门，jin跟着各城门一时俱开。

在城门刚打开时候，西城上有的守城军民不知太监tou儿们的密谋，看见大顺军就要进城，一时陷于恐怖，纷纷从城上gun下逃命，住在阜成门附近的百姓有许多人携带包袱，扶老携幼，纷纷向他们认为比较安全的地方奔跑，luan了一阵，大顺军从各城门整队入城，另有从正yang门入城的一支骑兵，大约有一千人，俱是白帽青衣，外穿绵甲，背着弓箭，进城后分为数队，拿着刘宗min的令旗。令箭，一边疾速前进，一边呼叫：

“大顺朝提营前总将军汝侯刘爷有令：我奉大顺皇帝之命，率大军来安汝百姓，勿得惊惶。尔等须用黄纸写‘匝民’二字粘于帽上，并粘门首！”

但在刚打开城时候，有一阵情况较luan。有些进城bu队an照往日破城习惯，沿街大叫：“不许开门，开门者杀！有骡ma的火速献chu，违令者杀！”自从奉刘宗min命令进城的安民bu队手执令旗、令箭沿街叫喊以后，百姓不再luan跑了，纷纷互相告诉：“好了！好了！不杀人了！”于是再没有人奔跑逃命，也没有呼儿唤女之声，大街小巷中十分寂静，但闻疾驰的ma蹄声和兵qi的碰击声。

北京毕竟经过辽、金、元、明四朝，几百年在皇帝辇毂之下，是一个政治城市。居民们知dao新皇帝李自成将要进城，临大街的家家huhu都不约而同地在大门外摆设香案，供着黄纸牌位，用恭楷写着：“永昌皇爷万岁万万岁”或将大顺皇爷写zuo“大顺皇帝”也有误写为“顺天皇爷”大家如yu走chu大门，便用黄纸写“顺民”二字，粘在帽上。

昨天晚上，李自成几乎通宵未眠。晚膳以后，因为北京内城将破，入城在即，他将niu金星、宋献策和李岩召进行gong，商量进入北京后的重要急务。从崇祯二年起义以来，李自成经过十五年的艰难苦战，几经挫折，血liu成河，终于有了今天：打进北京，灭亡了明朝，夺取了江山。大顺军全军上下，所有文臣武将，都兴奋鼓舞，认为是大功告成，江南可以传檄而定，李自成本人当然也认为大顺朝的万世之业已定，只等在北京举行登极大典，然后返回长安，一边统一江南，一边营建大顺皇gong，恢复盛唐规模。今晚的小型御前会议，一直到shen夜方散。从三更到四更，这一段时间里，李自成只是躺下去-胧一阵，但因为想知dao崇祯是否会在皇gong中举火自焚，两次询问是否看见紫禁城方面起了火光。

四更以后，驻扎在钓鱼台的御营亲军和文武百官都起来了。黎明前饱餐一顿，收拾了行装，待命进城。李自成也提前用了早膳，坐在行gong正殿的暖阁中，等待关于内城情况的禀报。他由于兴奋，总在想着各zhong问题，忽而是重大问题，忽而是很小的问题。如今在他的胡思luan想中，他想到称“孤”和称“朕”的问题，不禁微笑了。

他起小对人们称自己就是一个“我”字，称了三十多年。去年五月，在襄yang杀了罗汝才，称新顺王，也开始设置了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职官。当时以niu金星和宋献策为首的文臣们一致建议他自称为“孤”；他对国王自称为“孤”的事并不陌生，戏台上国王或是自称为“孤”或是自称为“寡人”都不自称为“我”他小时读过《孟子》，梁惠王对孟子说话就自称“寡人”在襄yang称新顺王之后，他很久仍然在说话时自称为“我”不习惯改口称“孤”引起了在襄yang“从龙”的杨永裕、喻上猷等文臣们几次进谏。到了西安以后，改西安为长安，局面大不同了。从今年元旦起，建立国号大顺，改元永昌，受文武百官朝贺。当时文臣们都向他三跪九叩，山呼万岁，将他看zuo是开国皇帝，所以建议他自称为“朕”以正视听。但是他一再表示谦让，答应到北京后改称为“朕”今日就要进驻北京的紫禁城了，尽guan尚未举行登极大典，也可以称“朕”了；虽然一时不习惯，但很快就会习惯的。想着不到两年中，他从自称“我”到称“孤”又到称“朕”不禁心hua怒放，静静地笑了一阵。

正在这时，李双喜掀帘进来，跪下说dao：“启奏父皇，各城门已经大开！”

李自成摹然站起，说dao：“果如军师所卜！汝侯已经知dao了么？”

“他已下令，安民的三千骑兵开始分路入城。先从正yang门入城的是一千骑兵。他自己也要很快入城。”

“紫禁城内起火了么？”

“紫禁城方面没有起火。只看见内城东南角有两chu1火光。人们说那火光在崇文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