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第十章

大顺军ma不停蹄，两日夜奔走五百里，于二十六日早晨到了通州以西。望见北京城楼，大军暂停，随后一bu分人ma留在城外扎营，抵御追兵；大bu分人ma从东直、朝yang二门人城。李自成依靠宋献策占卜，率领少数人ma和亲将，绕过东直门、安定门，特意由德胜门人城。niu金星事前接到通知，率领李岩等文武官员在德胜门内跪着迎接。但礼仪草草。

李自成仍然是chu京时的装束，ma前边仍然有一把黄伞，但是面se黧黑，满脸尘垢。乌龙驹显然连日过分疲劳，瘦骨棱棱。由于跑chu一shen大汗，黄尘落在shirun的mao上，使它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神采，maose黯然无光，两个yan角也堆着yan屎。

窦氏于昨日已经得到了消息，知dao李自成在山海关战败，大驾将于今日午时回京。自从李自成离gong以后，她每日焚香祈祷，希望上天与诸神保佑李自成平安无事。如今果然回来了，她的心放下了一半。她想着纵然在山海关打了败仗，也不过是一时战败，ding多不过退chu北京。她完全没有料到这一仗会影响大顺国的存亡。所以她命gong女们为迎接大驾回它作好准备。她自己昨晚在gong女们的伺候下，通ti沐浴，今日午膳后又用龙诞香将衣服和床单、被褥统统熏了一遍。她想，纵然失去了北京，随皇上退到长安，她仍然安享富贵，她父母一家人也可接去长安居住。听见传呼圣驾口gong，她赶jin率领gong女们在gong外跪着等候接驾。niu金星、李岩和六政府尚书、侍郎将李自成护送到新华门内。李自成命他们各自回衙门办事，只命niu金星、宋献策、李岩未末申初进gong议事。

窦氏将李自成迎进寝gong，望见他一脸风尘，神情憔悴，yan中神se忧郁，不禁大为吃惊。对军国大事她不敢询问一句，但是她明白李自成确实战败了，这不仅是大顺朝的不幸，也是她的不幸。她同gong女们服侍李自成洗脸梳tou，从李自成tou上蓖下来许多虱子和虮子。窦氏chushen于城市小康之家，自幼入gong，多年没有看见过这些讨厌的小东西，不禁为皇上的戎ma辛苦gan到难过。李自成心中正想着极其重大的军国大事，看见窦氏的神情，又看见篦tou的gong女用大拇指、食指将蓖下的虱子和虮子轻轻挤死，发chu微小的响声，便对窦妃笑一笑，说：

“你嫌脏么？”

窦妃躬shen回答：“皇爷从ma上得天下，如此辛苦，臣妾万分gan动，岂有嫌脏之理？”

李自成说：“打仗行军的时候，常常连铠甲feng里都会生虱子虮子。”

窦氏说：“是的，书上说‘铠甲生虮虱’，妾虽然没有见过，也可以想到那zhong辛苦，但愿子孙万代永远不要忘记皇爷创业艰难。”

李自成听了窦氏的话，忽然想着他的江山不知是否能够坐定，传之子子孙孙，不觉心中更加沉重，叹了一口气。

窦氏说：“gong女们已经准备了温水，请皇爷沐浴更衣。”

李自成像一般北方边sai人一样，没有洗澡的习惯，可是现在一则shen上确有不少虱子、虮子正在咬他，咬得pi肤很yang，二则ma上要换通shen里外的衣服，召见群臣，所以就立刻同意沐浴。沐浴之后，他吩咐免去平时用膳的礼仪，免去奏乐，只叫窦氏陪侍，另有两个gong女服侍，吃了简单的午膳。

他疲倦已极，一嗽完口，就脱掉外边衣服，倒在御榻上睡觉。刚躺下去时，背褥和枕上的香气使他心旌摇动，看了看在榻前小心伺候的窦妃。窦妃看见他的yan神，赶快使yanse命gong女们退chu，自己来到御榻边上坐下，同时放下一半帐门，怀着胆怯和han羞的心情，等候着李自成的一句话或一个暗示。李自成握着她的手，注目看她片刻，忽然想到在山海关的惨败，大bu分将士的伤亡，心中一阵刺痛。又想到几天后就要退chu北京，对yan前这一位mei人如何安置…

窦氏不知dao如何是好，禁不住望着李自成的yan睛。随即她看chu他yan神的变化：刚才那zhong温存的爱怜的神采突然消逝，换成了冷冰冰的yan神。而且他好像非常困倦。她明白自己该走了，让皇上安静地睡一觉，休息jing1神。于是她qianglou微笑，轻轻chouchu那一只刚才被皇上jin握着的手。她又向李自成看一yan，发现他双yan已经朦胧，不再望她。于是她轻轻站起来，离开御榻。遵照李自成平日不喜huan放帐子的习惯，把刚才放下的半边帐门重新挂起，不chu一点声音，悄悄地走chu去。不料李自成忽然半睁开yan睛，说dao：

“记着，jiao申时将我叫醒。”

窦妃赶快回shen，恭敬地回答：“遵旨，jiao申时将陛下叫醒。”

李自成很快地沉沉入睡。

他zuo了许多凶梦：梦见崇祯十三年入豫以前的liu窜生活；梦见慧梅跪在面前哭泣；梦见王长顺进gong见他，劝他快走。他问dao：

“长顺，我怎么很久没有看见你？”

王长顺激动地说：“自从皇上zuo了文武大元帅，我就不容易见到皇上。后来皇上zuo了新顺王，我这个老ma夫更不容易见到你了。现在你是皇上，我连进gong来也不容易。今日见到你是因为你在山海关打了败仗。”

李自成也觉得心中很不好过，说：“你劝我快走，什么意思？难dao我就不能再战么？”

王长顺说：“如今你手下兵也少了，将也少了，千万不能在这北京作战，赶快走吧。”

李自成问dao：“长顺，你是我的老人，十几年忠心耿耿跟随着我。现在许多人都不敢跟我说实话了。你对我说句实话：我还能够打胜仗么？”

王长顺噙着yan泪说：“皇上，你听我说，局面不同了。以前老百姓盼着你救他们，可是自从你当了文武大元帅，老百姓没有享过一天安生的日子。你到chu1打仗，征兵征粮，老百姓仍然是遍地荒芜，原来盼望的好日子都落了空。你能不能再打败敌人，我怎么能说呢？总之在北京不要停留，赶快乘敌人没有追到，你离开北京走吧，走吧。”

说到这里，王长顺忽然哭了起来。李自成叹口气，挥手让他退走。王长顺走chu行gong，忽然又放声痛哭。李自成大惊，大声呼喊：

“双喜！双喜！”

他听见自己的喊声，一乍醒来，仿佛双喜浑shen是血，依然站在面前。他睁大yan睛，这才看见是窦妃神se慌张地站在床前，向他叫dao：

“皇爷，皇爷，皇爷醒醒。”

李自成完全醒了。他不愿让窦妃知dao他zuo了凶梦，若无其事地伸个懒腰，说dao：

“睡得真香啊！”随即又问dao：“jiao申时了么？”

“离申时还差二刻。”

“吴汝义来过么？”

“吴汝义刚刚来过，不敢惊动圣驾，又匆匆忙忙走了。”

李自成“呼”地坐起。窦妃劝他再稍睡片刻。他一边下床，一边说dao：“孤有重要事ma上要办，现在不是贪睡的时候。”

刚jiao申时，李自成来到武英殿东暖阁，传见等候在武英门内的niu金星、宋献策、李岩、李过。等大家进来，向他行了磕tou礼后，他吩咐大家都在面前坐下，说dao：

“目前局势jin急，你们都不必讲礼，赶快商议事情吧。”

他又转向来献策问dao：“捷轩能够来吗？”

宋献策告诉他：刘宗min虽然负伤，但今天必来议事。只是他不能骑ma，坐轿子要比骑ma稍慢。李自成ma上要吴汝义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