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差不多围里都是好主儿。”赵狮转望着那两个蹚将说：“这围里从前十顷地以下的主不打发叫化①，到现在几百亩地的主还有几家。”

“也有局吧？”生又急着问。

“围的这个门楼是从前军队在这儿打仗时一炮打垮的，”一位蹚将指着东门说“还放火烧了许多房。”

那只死雁落下的地方约摸在半里以外。生意识到自己的票份，犹疑一下，但终于揽起棉袍向山下跑去。等他着气把死雁提回时，蹚将们已经站在结冰的池塘边了。他们把死雁检查（实际是欣赏）一下，又给陶生，继续比赛着在冰上投掷石。石带着无法形容的妙声韵在冰上着，愈远声韵愈好听，只。能勉用“轻清”二字来形容，最后仿佛是一极细的铜弦在微微颤动。一位年轻的农民也忍不住参加他们的游戏，投了几次，但所有的人都没有赵狮投的最好。他使石在面前一丈之内就落在冰上，一直到远远的对岸为止。其余的人，不是使石落在冰上的时候太晚，便是使石不到对岸就停止下来。陶生也投了几次，成绩最坏，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打那单个的。”生望着落在队伍后边的孤雁说。

赵狮带着骄傲的神气说：“哼，现在的军队还不敌咱们讲义气！”

“也有，可是他们从来不跟蹚将找麻烦，很讲朋友。”

“你们不行，别他妈的糟蹋弹！”他随即抓住鬃，推一下生说：“快去，去把雁抬回来！”

“好，”狮说。“你去替我捡回来！”

“老义，你看这！”

生忽然想起来昨天早晨所发生的那回事件。原来昨天天明以前，家的带领一些人偷那座寨去揽局的枪，因底线疏忽，虽然把局踏了，局里面的枪也揽了，但驻在几个炮楼上的民团一齐打过来，把家的一伙包围在局院里。家的两只手拿两把盒枪，领儿打开了围门风①。蹚将们正要翻过寨墙时，家的侄儿李祥福的脊背上中了弹，当时死了。

玩了一阵，他们带着快活的笑回去。走到门时，生看见刘老义正站在寨门外石桥上同一个军人谈话，两个人也都是笑容满面。赵狮拿着死雁向刘老义举一举，兴致致地说：

一群大雁用温和的鸣声互相关照，排成人字阵形，缓缓地从北飞来，飞得很。赵狮抬一望，把驹向生一推，急急忙忙地吩咐说：“快替我抓鬃，抓鬃，别让跑了！”他连二赶三地从臂上取下步枪，推上弹，一面端详着雁阵一面问：

①敌人包围在门，叫“围门风”（黑话）

赵狮把步枪随便一举，开了一枪。那只孤雁随着枪声扑噜噜连打了几个翻，落向旷野。整个的雁群登时零，发来惊怖的纷叫声。两位年纪最轻的蹚将也立刻各自找一个目标瞄准，有的打两枪，有的打三枪，但不再有一只雁从天空落下。赵狮笑着骂他们：

“生，你要我打哪一只雁？”

“没有。家的不准里边扰百姓。”

刘老义带着不满足的气说：“你娘，只打下来一只么？”石桥上的谈话又继续起来，赵狮和生们走去了——

“这围有好家①没有？”生又问。

“狮叔，围里边盘有咱们的人没有？”

①意思有十顷地的大富在这个寨中也算穷人，没有资格打发叫化。

。好多天来陶生没有这一刻心情快活、他忍不住抓着赵狮的一只胳膊问：

①“好家”又称“好主儿”即殷实的富。一般的习惯，非中等以上的地主不能算“好家”在中国的隶时代和典型的封建时代，在社会理上和法律上把人区分为“良”“贱”两“贱”是隶“良”是隶主或封建地主。从西汉起，隶主或封建地主即称为“良家”这名词常见于《史记》和《汉书》。“良家”也就是现在河南人所说的“好家”

“听说没有逃走的年轻女人都给军队拉去睡觉啦。”另一位蹚将补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