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正礼回答说：“得的可不少，光我这一就得了好几枪。”

薛正礼决地拒绝说：“你爹答应，我不答应。”

四方脸的青年已经上到门槛上，用抵着门楣，说：“二叔，你是看我不够料是不是？你问他们，”他向挤在旁边的几个青年看一“我比谁都有…”

薛二嫂一面包饺一面说：“我给你帮句言！你二叔蹚将是不得已，如今想洗手也不容易。你仔细看，自来蹚将的有几个得到好果？”

“二叔，你千万提提我，让我过罢年就跟着你去。小年下你回来一趟我不晓得，这两天总说往薛岗找你可总是不空儿。听说你今儿要回来，我上午就在等着你，不敢离茨园一步。二叔，随便给我一枪就行，才上来我情愿背坏枪。”

“这儿没有玩把戏的，也没有糖人的，都挤在这里啥？快给我爬开去！”

娃失望，转向薛二嫂，恳求说：“二婶，请你替侄儿帮帮言，明儿一拂明我就给你老来拜年，你要我磕几个响我就磕几个响。”

“有好枪没有？”

薛正礼没有说话，为难的神情，把脑袋摇了几摇。但是那位叫娃的方脸孔青年越发心地恳求说：

“庄稼吃饭虽说不容易，可总算正门正，没有人敢说你不是好人。一下就成黑人，一年到得提心吊胆，混到煞尾还是——还是——”他瞟了母亲和女人一“还是得不到一个好果。”

“陷里的半生不熟的，还要吃！”薛二嫂把赵狮面前的筷抢到手中，接着说：“在外边你杀人不眨，一回到家里来欠吵欠骂，跟十来岁的孩一样！”

薛正礼伸一只手在脸上慢慢地捺了一把，喃喃地说：“别跟二叔学，还是老老实实地地有息。”

①多天不吃，见垂涎，叫“熬淡”

狮咽下嘴里的馅，顽地恳求说：“大娘，刚才这一嘴咽得太快，没有得尝味，你让我再尝一嘴。”

一个尖下的青年接着说：“娃确有，让娃跟着二叔，包不会叫二叔丢面。”

赵狮趁她们不提防，蓦地用手去抓了一把填嘴里，起来跑到锅台前，一面笑一面吃着。那一群挤在门的青年和小孩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有一个拿扎鞭的半桩孩①，咕咚一声咽下去一嘴。薛大娘走到生面前，把他的火罐提起来，用烟袋锅到火罐底别几下，使火发旺，然后推着挤在门槛里边的孩们大声说：

“这年，怕死不算是英雄好汉！”背后又有人接了一句。

薛正礼笑了笑，用教训的气说：“还是安分守己地在家庄稼好，别胡生心思。”

①说不吉利话叫“放快”

①大半人的孩（十五六岁之谱）叫“半桩孩”

“也有好枪。”

但是她的慈祥的脸和声调使她的话不发生多大力量，青年人和孩们都望着她嘻嘻笑着，不肯散去。一个四方脸的青年农人从门框边探着向薛正礼问：

屋里，空气突然间沉重起来，孩们脸上的笑影散失了。薛正礼吁一气，慢慢地着指关节响了几下，然后劝四方脸的青年说：

“二叔，你们这回打红枪会得了几枪？”

“二叔，请你放心，我已经跟我爹商量好啦，他情愿让我去蹚。他说，只要我跟着二叔一蹚，他决不阻挡。”

薛大娘望着狮说：“我不信他真是熬淡①！”

“（尸求），只要能够痛快地活几天，死了拉倒！”尖下跟着冒失地说。

“二叔，你让我跟着你，不给我一啥枪都行，只要能放得响。”

薛大娘停止工作，变脸失地望着两个说话的青年责备：“都给我爬走！妈的×，大年三十，光说些不吉利话！嘴往树上去，别站在老的门放快①”

薛二嫂回答说：“你让他装佯！他们当蹚将的是‘夜夜娶亲，天天过年’，熬淡个！”